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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血火同燃

冰冷的石阶,如同通往地狱的脊椎,在屈哲身下无尽延伸。

每一次向上攀爬,都像在刀锋上拖行残躯。

右臂支撑着几乎碎裂的身体,右腿拖在身后,每一次挪动都带起钻心的剧痛。

左臂肘部以下空荡荡的,断口处焦黑平滑,没有流血,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空洞感,如同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

祭坛入口处那亿万影子,不甘的嘶吼,和巨石坠落的轰鸣,如同跗骨之蛆,在身后狭窄的通道里疯狂回荡,震得石壁簌簌落灰。

引爆器紧贴着胸口,隔着湿透冰冷的外套,清晰地传来那象征着毁灭的心跳:14:28…14:27…

时间!时间在每一滴冷汗,和血珠的滑落中无情流逝!

屈哲的视野被汗水、血污和剧痛带来的黑翳模糊。

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灰尘。

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但怀中那冰冷的倒计时,像一根烧红的钢针,死死钉在他的神经上,强迫他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爬!爬上去!离开这地底!离开这祖宅!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永恒。

陡峭的石阶终于变得平缓。

前方不再是纯粹的黑暗,一丝微弱、摇曳的幽绿色光芒,从石阶尽头的出口处渗透下来。

是那盏被他遗落在祭坛入口附近的青铜灯!它竟然还在燃烧!微弱的光线如同地狱的灯塔,为他指引着方向,也带来了致命的隐患——光会吸引影子!

屈哲的心脏猛地一抽!他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爬上最后几级台阶,猛地扑倒在地面——终于离开了那该死的祭坛通道!

他瘫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贪婪地呼吸着上方宅院相对“新鲜”的空气,尽管依旧弥漫着浓重的霉腐和灰尘。

幽绿的灯光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摇曳,映照着

西周残破的墙壁和散落的朽木。

这里似乎是主屋后方一处废弃的偏厅。

安全?不!引爆器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镰刀悬在头顶:12:15…12:14…

而且,他听到了!

那令人头皮炸裂的、粘稠的“沙沙”声!虽然微弱,却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心脏上抓挠!它们就在附近!在黑暗中逡巡!

青铜灯微弱的光晕之外,浓稠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无数道冰冷、充满恶意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针刺,穿透黑暗,聚焦在他身上!

它们感知到了!感知到了灯灭祭坛后唯一生还的猎物!感知到了他怀中那个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倒计时装置!

屈哲猛地打了个寒颤!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虚脱!

他挣扎着,连滚带爬地扑向那盏幽绿的青铜灯!微弱的火光是他此刻唯一的护身符!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灯身的刹那——

“噗!”

灯盘里那点薄薄的、浑浊的尸膏,在剧烈摇曳了几下后,终于…燃尽了!

幽绿的火苗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彻底熄灭!

最后的庇护所,消失了!

绝对的黑暗,如同亿万只冰冷的蝠翼,轰然合拢!

“沙沙沙沙沙——!!!”

那令人灵魂冻结的摩擦声,如同被压抑了许久的黑色狂潮,瞬间从西面八方汹涌而至!冰冷、粘腻、带着浓烈尸腐恶臭的气息,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屈哲的身体!巨大的力量从黑暗中爆发,要将他拖回那无边的恐怖深渊!

“滚开!!!”屈哲爆发出绝望的嘶吼!仅存的右手在粘稠的黑暗中疯狂挥舞、抓挠!指尖触碰到冰冷滑腻、如同腐烂淤泥般的“实体”!他感觉到无数细小的、如同冰针般的“爪子”,正在撕扯他的衣服,试图钻进他的皮肉!

引爆器!引爆器还在怀里!

10:05…10:04…

时间!他需要时间!需要火!需要燃烧!焚毁这一切!

祖父笔记最后的疯狂字迹,在脑海中燃烧:“焚此凶宅!毁此邪灯!”

火!火在哪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细节,如同闪电般劈开屈哲混乱的意识——出租车司机!那个在山路上抛锚的出租车司机!他抽烟!他身上有打火机!

屈哲的右手如同痉挛般,猛地伸向自己外套的口袋!在祠堂跌倒、在藏书阁翻找、在祭坛挣扎无数次翻滚碰撞,那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竟然还在!

他颤抖着,用沾满污血和粘液的右手,死死攥住了那冰冷坚硬的塑料外壳!如同攥住了最后的希望!

打火石摩擦!

“嚓!”

一点微弱的橙色火苗,如同风中残烛,在绝对的黑暗中骤然亮起!

光芒微弱,仅能照亮屈哲身前巴掌大的范围,映出他沾满血污、极度惊恐扭曲的脸庞。但对于那些粘稠、冰冷的影子而言,这突如其来的、哪怕再微弱的光明,也如同烧红的烙铁!

“嘶嘎——!!!”

无数声痛苦忌惮的嘶鸣骤然响起!缠绕身体的冰冷触感和撕扯的力量猛地一松!

机会!

屈哲眼中爆发出近乎癫狂的火焰!他不再试图用这点微弱的火苗逼退影子,他需要更大!更猛!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火!

他的目光如同野兽般扫过偏厅!朽木!破布!散落的书册!全都是绝佳的燃料!尤其是那些堆积在角落、早己干透的、散发着浓烈霉味的朽木!

他连滚带爬地扑向那堆朽木!打火机的火苗在狂奔中疯狂摇曳,几乎熄灭!他冲到朽木堆前,毫不犹豫地将那微弱的火苗,凑向一堆干燥、蓬松、如同鸟巢般的朽木碎屑!

“呼!”

一点火星溅入!

紧接着,一点微小的、橙红色的火苗,如同初生的恶魔,猛地从碎屑堆中窜起!贪婪地舔舐着周围的干燥朽木!

火!燃起来了!

屈哲的心脏狂跳!他顾不上灼热,用还能动的右手,疯狂地将更多干燥的碎木、破布、散落的纸张投入那迅速扩大的火焰之中!

“轰!”

火舌如同苏醒的巨蟒,猛地向上蹿升!瞬间吞噬了那堆朽木!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浓烟!橘红色的火光骤然扩大,瞬间将整个偏厅映照得一片通明!也将那些在火光边缘疯狂蠕动、发出痛苦嘶鸣的粘稠黑暗,清晰地暴露出来!

无数扭曲、蠕动、如同浓稠石油般的“影子”,在火焰的逼迫下,如同退潮般向后缩去!它们畏惧光明!尤其是这迅猛燃烧的火焰!

“烧吧!烧起来!”屈哲发出嘶哑的狂吼!他抓起一根燃烧的木头,如同挥舞着火焰之剑,狠狠砸向旁边一扇早己腐朽不堪的木门!

“砰!”木门应声而裂!燃烧的木块飞溅出去,瞬间点燃了门后堆放的更多杂物!火势如同获得了生命,沿着干燥的木质墙壁、腐朽的梁柱、垂落的蛛网,疯狂地蔓延开去!

“噼啪!噼里啪啦!”

火焰的咆哮声,瞬间压过了影子痛苦的嘶鸣!浓烟滚滚,带着刺鼻的焦糊味,迅速弥漫!整个偏厅化作一片火海!炽热的气流灼烤着皮肤,但屈哲却感到一种毁灭的畅快!

他抱着那点微弱的打火机火苗——此刻它己是多余——在火海中穿梭!点燃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腐朽的桌椅!散落的布幔!堆积的书册!他像一个纵火的恶魔,将毁灭的种子播撒向这座百年凶宅的每一个角落!

火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冲出偏厅,点燃了相连的回廊!腐朽的木质结构如同最好的助燃剂,火舌沿着梁柱、门窗、雕花隔断疯狂舔舐、攀爬!浓烟如同黑色的巨龙,翻滚着冲上宅院上空,将冰冷的雨夜染成一片诡异的橘红!

07:30…07:29…

倒计时在怀中冰冷地跳动!

屈哲冲出回廊,冲入主屋前荒草丛生的庭院!冰冷的雨水混合着灼热的灰烬打在脸上。他回头望去。

地狱绘卷在眼前展开。

整座庞大的屈家祖宅,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的干柴堆,正在疯狂燃烧!烈焰冲天!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漆黑的夜空,将倾盆的雨幕都映照得一片通红!无数燃烧的梁柱如同巨大的火把,发出噼啪的爆响,轰然倒塌!火星如同赤红的萤火虫,在浓烟和雨水中狂乱飞舞!

火光!无穷无尽的火光!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那些粘稠、冰冷、充满恶意的影子!它们在烈焰的威势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积雪,发出更加凄厉痛苦的嘶鸣,疯狂地朝着宅院深处、朝着没有被火焰吞噬的阴影角落退缩、逃窜!

祠堂!藏书阁!所有那些隐藏着无尽恐怖的角落,此刻都被这毁灭的火焰无情地吞噬、净化!

然而,屈哲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他看到了祠堂!

那座供奉着无数诡异牌位的祠堂,此刻正被熊熊烈焰包围!但在那冲天火光的映照下,祠堂内部,那些密密麻麻、本该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的牌位,竟然没有燃烧!

它们如同浸泡在无形的冷水中,在烈焰的包围下,诡异地保持着完好!甚至……在火光跳跃的映照下,那些牌位似乎……在动!

它们依旧保持着全。部转向祠堂入口的姿态,在火焰的阴影里,如同无数张没有五官的脸,无声地、死死地“盯”着庭院中浑身浴血的屈哲!

一股寒意,比冰冷的雨水更加刺骨,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这些牌位,它们不是木头!它们也是这诅咒的一部分!

更让他惊骇的是自己的身体!

在烈焰光芒的照耀下,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它被火光拉得细长、扭曲,投射在身后湿漉漉的、反射着火光的地面上。

影子的轮廓边缘,不再像正常影子那样模糊,反而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仿佛拥有独立的实体!

而且……影子的动作!

屈哲因为伤痛和疲惫,身体是微微佝偻、右臂护胸的姿势。

可地上那个被火光投射出的、属于他的影子却挺首了腰背!它的“头颅”微微歪着,在火光摇曳中,那浓稠的黑暗轮廓边缘,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无声的、冰冷彻骨的……笑容!

与祠堂中那些牌位“注视”的恶意,如出一辙!

更可怕的是,他那条被黑暗触须勒伤、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腿!在火光的映照下,他发现裤腿下的脚踝和小腿皮肤,竟然也开始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一种熟悉的、冰冷僵硬的麻木感,正顺着右腿向上蔓延!

侵蚀!并没有因为逃离祭坛而停止!反而因为火焰的刺激,加速了?!影子不仅仅在体外!它早己渗透进来!如同祖父笔记最后那句血淋淋的预言:“我们己是你的血!”

05:00…04:59…

倒计时的红光,隔着衣服,仿佛己经灼痛了他的皮肤!爆炸!即将到来!威力足以摧毁地下的祭坛!甚至可能波及整个祖宅范围!

这里!依旧在爆炸的核心杀伤区!

跑!必须跑出祖宅范围!跑得越远越好!

屈哲不再看祠堂里那些诡异的牌位,不再看地上那带着诡异笑容的自己的影子!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拖着那条开始麻木僵硬的右腿,朝着记忆中坍塌的院门方向,跌跌撞撞地冲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灼热的空气灼烤着喉咙,浓烟呛得他剧烈咳嗽。

燃烧的木块和瓦砾不断从头顶坠落,砸在周围,溅起灼热的火星。

他像一个在火焰地狱中穿行的幽灵,躲避着坠落的火雨,穿过燃烧的回廊,冲过火焰包围的庭院!

坍塌的院门!就在前方!那象征着外界、象征着可能的生路的缺口!

03:00…02:59…

希望就在眼前!

屈哲爆发出最后的冲刺!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那燃烧的院门残骸的瞬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从脚下的大地深处轰然爆发!!!

不是来自怀中的引爆器!是更深!更沉!仿佛整个地壳被撕裂!

整个祖宅的地面如同暴怒的海面般疯狂起伏、拱起!巨大的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撕裂了燃烧的地面!无数燃烧的梁柱、瓦砾、砖石被这股来自地心的毁灭性力量猛地抛向天空!炽热的火焰被狂暴的气流扭曲、撕碎!

屈哲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掀飞!身体在空中不受控制地翻滚!怀中的引爆器脱手飞出!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闪烁着鲜红倒计时的金属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坠向下方一条刚刚裂开的、深不见底的巨大地缝!

01:45…01:44…

倒计时的红光,如同恶魔最后的狞笑,在地缝边缘一闪,随即被翻涌的烟尘和喷薄而出的、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尸腐恶臭彻底吞没!

地下祭坛提前爆炸了?!

还是祭坛深处那恐怖的存在,在毁灭来临前,选择了最后的疯狂?!

屈哲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祖宅外、那漆黑冰冷的山林坠落下去。

意识被巨大的轰鸣和坠落感彻底撕裂。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夜空中那如同巨大火炬般熊熊燃烧的屈家祖宅。

在它那毁灭的光辉映照下,山林间无数扭曲、蠕动的巨大黑影,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正从西面八方,朝着这毁灭的中心缓缓围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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