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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心墙

养心殿的铜鹤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腾,却驱不散殿内骤然凝结的寒意。小燕子立在蟠龙柱下,明黄色的窗纸将阳光滤成碎金,落在她月白色的旗装上,映得人恍若隔世。曾经那个蹦跳着闯宫的野丫头,此刻脊背笔首,竟比金銮殿上的任何一位大臣都要挺拔。

乾隆将茶盏重重搁在紫檀木案上,盏中茶水泼出,在朱批奏折上晕开墨痕:"放肆!朕赐婚于你,是天大的恩典,何时轮到你在此妄加揣测?"

"恩典?"小燕子突然笑出声,笑声清脆却带着刺人的凉意,"皇阿玛可知,当您宣布将我指婚给丰绅殷德时,和府上下如何议论?他们说公主下嫁,不过是圣上悬在和珅头上的一把刀。"她缓步上前,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扫过冰凉的金砖,"儿臣还记得,赐婚那日坤宁宫里,您摸着我的头说'燕子终究要归巢',可这巢,是让我做归巢的雀,还是被困的金丝鸟?"

乾隆攥紧扶手,指节泛白:"朕若真有此意,何必将你封为固伦端慧公主?这可是嫡女才有的尊荣!"

"尊荣?"小燕子猛然跪落,磕在青砖上的声响惊得殿外当值太监一颤,"皇阿玛可记得,册封大典当夜,内务府送来的公主仪仗里,半数器具都是前朝旧物?您赏给寻常格格的翡翠镯子,都比儿臣这个'固伦公主'的东珠项圈贵重。"她抬起头,眼中没有泪水,只有看透一切的冷意,"市井里的叫花子尚且知道真心换真心,儿臣自入宫起,掏心掏肺敬您爱您,可您..."

殿外突然刮起一阵秋风,卷着枯叶扑在雕花窗棂上。乾隆望着眼前陌生的女子,恍惚间想起初见时,她举着剑挡在自己身前,发丝凌乱却笑得坦荡:"皇阿玛别怕,小燕子保护你!"那时他只当她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却忘了,市井里摸爬滚打的孩子,最懂得人心的冷热。

"朕是君,君要臣死..."乾隆的声音不自觉弱了下去。

"所以就可以算计臣属,利用儿女?"小燕子霍然起身,发间东珠流苏剧烈摇晃,"皇阿玛,您让儿臣去和府当棋子,可棋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她指着胸口,那里藏着丰绅殷德送的玉佩,"儿臣如今为和府谋划,不只是为了公公和殷德,更是要让您知道——被您看轻的人,也能翻云覆雨!"

话音未落,小燕子己行完最后的常礼,转身时广袖扫落案头一叠奏折。乾隆望着满地狼藉,突然发现那些弹劾和珅的折子,不知何时己被换成了百姓恳请为和府立碑的联名信。

出了宫门,小燕子踩着绣鞋踩过青石板,掌心还残留着磕头时的钝痛。宫墙巍峨依旧,却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能让她肆意欢笑的家。马车里,丰绅殷德见她脸色苍白,伸手想替她揉一揉膝盖,却被她轻轻避开。

"别碰我。"小燕子望着车窗外飞掠的宫墙,声音轻得像片随时会碎的琉璃,"我现在只想回和府,回我们的家。"

夜幕降临时,和府灯火通明。小燕子站在镜前卸下凤冠,看着镜中陌生的华贵妇人,突然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向地面。清脆的碎裂声惊动了守在门外的翠儿,却被丰绅殷德抬手拦住。

"让她静一静。"他望着屋内跳动的烛影,想起白天收到的密报——皇帝连夜召见军机大臣,将所有弹劾和珅的折子都束之高阁。这场君臣博弈中,小燕子不仅赢了舆论,更撕开了帝王与臣子间那层虚伪的温情面纱。

而此刻蜷缩在锦被中的小燕子,听着窗外秋虫低鸣,终于落下泪来。曾经那个哭着喊着要找皇阿玛的小燕子,在说出那些话的瞬间,就永远死在了养心殿的冷风中。她抱紧双臂,突然觉得这座雕梁画栋的和府,竟与紫禁城的宫墙一样,将她困在了名为权谋的牢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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