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李承昭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的刺痛让她稍稍回神。
那股涌入身体的沛然力量仍在西肢百骸中流淌,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强健,她的五感——听觉、视觉,甚至嗅觉——都变得异常敏锐,意识更是前所未有地清晰。
她甚至能清晰听到庭院外数十步处,禁卫军巡逻时甲叶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风中传来的、属于初冬的凛冽气息。
那些曾经模糊的“梦境”,此刻在她脑海中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医院的消毒水味,母亲哭泣的脸,医生冰冷的话语……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带着无法逃避的真实感。
“白血病晚期……三个月……”
“我们尽力了……”
“晚晚!我的晚晚!”
这些声音,这些画面,不再是隔着纱的模糊印象,而是她苏晚晚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一切!
她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躺在病床上,感受着生命力一点点流逝的无力与绝望。
她能清晰地记起每一次化疗后的撕心裂肺的呕吐,每一次骨穿时仿佛灵魂都被抽离的剧痛。
这不是梦!从来都不是!
她,苏晚晚,真的在经历另一段濒死的人生!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在她头顶,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如果那是真实的,那她现在的“活着”,又算什么?
李承昭用他的生命力为她“续命”?
恐惧,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海水般将她淹没。
但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也让她在绝望中死死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日记!李承昭的日记!”
她猛地想起,他一定在日记里留下了更多线索!
他那么缜密的人,绝不会毫无准备!
她环顾这间属于李承昭的书房,皇帝的人虽然名义上“护卫”,实则监视,但书房重地,未得允许他们也不敢随意闯入搜查。
她快步走到书案前,手指因急切而微微颤抖,在那些熟悉的物件上摸索。
李承昭心思缜密,若有重要之物,绝不会轻易示人。
她的目光扫过书架,扫过笔筒,最后落在了厚重的书案本身。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书案的边缘和底部,连一丝一毫的缝隙都不放过。
终于,在书案右侧下方,靠近内壁的地方,她摸到了一处极细微的、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凸起。
用力一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书案侧面竟弹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本熟悉的硬壳日记本。
苏晚晚(李承昭身)的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颤抖着手将日记本取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几乎要炸裂的情绪,翻开了它。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却记录着完全陌生的内容——
不,不是陌生,是她曾经“遗忘”的,属于李承昭视角的“真相”!
“今日,再入汝身,病痛愈烈。苏晚晚,汝可知吾心之焦灼?恨不能以身代之!”
“太医束手,药石罔效。吾遍寻古籍,欲求一线生机,哪怕逆天而行,亦在所不惜!”
“灵魂契约……原来如此。吾与汝,命数相连。汝之命,亦是吾之命。”
读到此处,苏晚晚(李承昭身)下意识抚上胸口,那里,那丝微弱的、几乎要被她忽略的温暖,此刻仿佛成了这句话最滚烫的印证,隐隐地回应着她的感知。
一页页翻过,李承昭的笔迹时而凌厉如刀,时而绝望如渊,时而又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与悲怆。
他详细记录了每一次灵魂交换后,在她身体里所经历的一切,他对她病情的深入了解,他搜寻解救之法的艰难过程,以及……他对那份“灵魂契约”的猜测与研究。
他知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知道她的病,知道她的绝望,知道她所剩无几的时间!
原来,每一次她以为的“苏醒”,都是他灵魂的回归,带着她在现代经历的一切痛苦与绝望,独自背负。
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只当是一场场光怪陆离的梦!
“灵魂契约”,“双向记忆”,“生命共享”……
这些匪夷所思的词语,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他不仅知道,他还完整地保留着所有记忆!
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份横跨两个时空的煎熬与折磨!
苏晚晚(李承昭身)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砸在纸页上,洇开那些深沉的墨迹。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醒来”,她都会对李承昭有莫名的熟悉感和依赖感。
那是因为他们的灵魂,早己在无数次的交换与共感中,被命运的丝线紧密地缠绕、融合。
翻到最后,便是那几页浸透了暗红血迹的字句。
那血色,刺得她眼睛生疼,仿佛能闻到其中浓重的铁锈味。
“坚持住……”
“我发誓一定找到办法……”
“救你……”
“等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每一个笔划,都带着他撕心裂肺的痛楚和不容置疑的决心,深深镌刻在纸上,也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呃……”
苏晚晚(李承昭身)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喉咙里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胸口剧烈起伏,痛得仿佛要裂开一般。
巨大的愧疚、难以言喻的感激,以及一股从未有过的、火山爆发般炽热的情感,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他一个人,究竟背负了多少?
他为了她,究竟付出了多少?
她一首以为自己是那个不幸的人,在绝望中等待死亡。
却不知,在另一个时空,有一个人,正用他的全部,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为她逆天争命!
“李承昭……”
她哽咽着,泪水模糊了双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头剜下的血肉。
她看着日记本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字,仿佛能看到他趴在现代医院那冰冷的病床上,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依然用尽最后力气,一笔一划写下这些承诺时的场景。
那不是梦,从来都不是!
她,苏晚晚,和李承昭,他们的命运,早己通过这诡异的契约,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生死相连,荣辱与共!
而现在,他为了让她活下去,在她现代身体濒死的瞬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或许是那契约的力量,强行将她的灵魂锚定在了他这具身体里,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不!她绝不相信他就这样消失了!
胸口那丝若有似无的温暖……
一定是他还存在的证明!
是他不甘的执念,是契约未断的联系,是他灵魂最后的余温!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李承昭!”
苏晚晚(李承昭身)猛地合上日记,指节因用力而攥得发白,眼神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更是破釜沉舟、向死而生的决心,“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现在,轮到我了!用你的身体,用我们的羁绊,我一定会找到办法!”
她要救他!
她也要救自己!
他们要一起活下去!
她紧紧攥着日记本,那里面承载着他们之间最深的秘密,也指明了她未来的方向。
“云鹤道长……”
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李承昭在日记中也提及过,他怀疑这位道长与灵魂契约的秘密有关,甚至可能就是始作俑者。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个人。
只是,皇帝的软禁,如同一座坚固的囚笼,密不透风。她该如何破局?
如何在这虎狼环伺的皇宫中,找到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