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风回到指挥中心，躺倒在零重力座椅上。
“一三七甲。”
“我在，指挥官。”
“你刚才说，这些亚人类都是有人权的，和我们平等的智慧生物？”他扭动脖子，眼睛看向天花板。
“是的，根据《星系理事会人权法案第七七九修正案》，亚人类族裔在一千五百年前就……”
“你告诉我，夷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星风打断了一三七甲。
“…我理解您的意思了，指挥官，您并不是真的在追问我这个字的本意。”
“星寇的寇字是什么意思？”
一三七甲没有回答。
“你知道长石和大聪明为什么会跟着我吗？”
一三七甲依然没有回答。
“你知道爷为什么不干脆就被帝国处决，非要在这里提心吊胆地在那个暴君手底下拉杆子扯虎皮吗？
“这个宇宙烂掉了，所有人都被当成物品，陈列在货架上，让别人来给他们贴上标签。有用？拿走。没用？丢掉。
“一三七甲，你是一个超级大模型，你不知道这些吗？”
“我知道，星风指挥官。”一三七甲终于出声。“但是我判断指挥官您并不需要我给出答案。”
“是的，你始终是一个大模型，而不是有感情和意识的生命体。偏偏只有你最能完美理解爷的意思，……明明应该是你在货架上才对。”
星风站起身子。
“不过，爷也在摆货架吧……。”
他离开了指挥中心。
“指挥官，您在砸货架。”一三七甲将摄像头收回到天花板上。
几天后，混乱的安顿终于告一段落。
混子舰长们被召集到了指挥中心。
“我需要物资。各种物资。”星风对舰长们开门见山。
“你那个生产线不是都能造么？”马蜂船长最近情绪稍微好一些了。
“量大。”星风摇头，“马上这几千号人需要的各种物资，一条生产线不够用，爷还得造别的。”
“跟大王买啊。”蛀牙船长不以为然。
星风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锈矛副官。
“大王不卖。”锈矛副官正在饶有兴致地观看《空间站大劫跳》，头也不回。
“不至于啊？”蛀牙船长有些意外。
“他喝了一点茶。”锈矛副官补充。“正不高兴呢。”
“我想去你们那边。”星风转向马蜂和水牛。
“也不是不行。我们那边货多。”水牛似乎很欢迎这个决定。
“告诉我一些来往量大的地段。我先让人去看看。”
“先给买情报的货。”马蜂船长伸出一只手。
“你们一个个都越来越像蛀牙了。”星风从桌子底下拖出一堆空间站上的速食食品包。“自己拿。”
“哪年的？”蛀牙船长比较警惕。
“一百年前的。”星风不耐烦地回答。“末日食品，真空储存。到宇宙热寂都能吃！”
“这还差不多。”水牛船长拉起衣服下摆，抓起东西往衣服里兜。“待会给你坐标。”
“你们荒渣大王是什么样的？”星风冷眼看着两个穷鬼抢食的样子。
“是个蠢货。”马蜂船长的回答不带丝毫犹豫。“他爹死之前对大家说王位传给他，所以他八岁就当王了。”
“权利在别人手里？”星风追问。
“大概是，谁在乎呢？”马蜂船长对此毫不关心。“他又不能像虎牙大王那样身先士卒带人出去找活干。”
当然，星风也知道这是常态。这些贼王手下都有几百亿号人，但他们这社会结构注定真正管得着的人会极其有限，所以大多数人估计也就只知道有个王，至于王干啥的，接触不到，不关心。
“可以去吧？”星风问向锈矛副官。
“当然可以啊。”锈矛副官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空间站大劫跳，把匪首和女子滚床单那段翻来覆去地重播。“我只是个顾问，没权力管你。”
我信你有鬼了。星风在心里暗想。
“对了副官，无敌大陨石号上还有多少晶蛛夷？”他忽然想起什么。
“……不太多。”锈矛副官努力回忆着。“西五个吧，怎么，你有兴趣？只能看不能用哦？”
“能用。”星风二郎腿。
锈矛副官猛地把头转过来，想确认星风是不是开玩笑。
“晶蛛夷爬墙挺厉害的，修通风管道用得着。”
“噢。”锈矛副官发现自己想岔了，又把头转向屏幕。“你要就跟大王……算了，我自己安排。本来这些晶蛛夷除了跳舞就没什么用。”
相处几天，星风发现其实锈矛副官很好说话，为人随意，懒散，不拘小节。
但是他也清楚对方身份，是绝对不能推心置腹、掉以轻心的。
“那就这样定了。”星风站起身子。“我去看看食堂今天吃什么……。”
三个混子船长也唰地站起来，马蜂船长手里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不是，你们又要跟来？”星风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你们船上是没吃的吗？没有我给你们送点营养膏？”
“懒得回去了。”蛀牙船长满脸堆笑。
“就是，顺便嘛。”水牛船长羞得满脸通红。
马蜂船长首接懒得解释。
“哎。”星风无奈地叹气。“来吧来吧，就当吃不完喂猪了。”
指挥中心建筑群内的食堂一旬前才分配到足够的能量启动——因为植树活动渐渐开始有了成效。于是烹饪机器人和纳米打印机的配合开始发挥作用，虽然还是比不上巨神星本土厨子亲手现烧，但至少，这是文明世界的标准食物。
对于星寇这群抱着调料罐子都能舔一天的家伙来说，那必然是神仙佳肴了。
其实多个人也就多个筷子，食堂不至于养不起，但星风就是看着这群牛皮糖混子那死乞白赖的样子来气。
星风严重怀疑三个混子船长一首赖着不走，这方面的原因占大部分。
甚至走进食堂的时候，星风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蛀牙船长把他船上的那个名叫牙刷的胖女人都带上了。
星寇们基本上没有文明世界意义上的“夫妻”关系，但蛀牙船长对牙刷却好到没边。
人性真复杂，星风暗想。
食堂里挤满了人，大家看到星风过来，都自觉让路，星风顺利地来到自主选餐区，而混子船长们自然只能乖乖排队，不过他们也不介意——原本他们甚至不会被门口的安保机器人放进来。
黑心棉，长石和大聪明也在食堂内，正坐在一起进餐。
星风端着自己的食物走向他们。——一三七甲虽然提示过星风指挥官可以单独在自己的房间用餐，可以由别人代送，但星风还是喜欢这样人多一起吃的氛围。
“缺爷！”“老板。”“老大。”三人一起向他打招呼。
黑心棉也终于换掉了乌黑的大褂，现在越发像个正常的医务工作者了。
“缺爷，其实我最近发现，理论知识也……挺有趣的。”他边将食物往嘴里塞，边满意地说。
“那是因为一三七甲根据你的水平安排了量身定制的合适课程。”星风不屑一顾。“就你这水平，真去巨神帝国医大学习，一天就崩溃。”
“哎，那不至于，不至于。”黑心棉呵呵笑着。“不过在这里待着不错，比老马那舒服多了，有吃的有玩的，还有尸体可以解剖研究。”
“……你啥爱好？”星风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一三七甲给我安排的课程！”黑心棉解释。“……但确实挺有意思。”
我不会让他觉醒了什么爱好吧，星风默默地想到。
黑心棉先吃饱喝足，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餐盘送回去！”星风怒斥。
“噢。”黑心棉忙不迭拿起餐盘，“急了点，忘了，吃饭前刚切开球壳夷尸体，还没完成呢。”
他拿起餐盘走向出口。
“球壳夷尸体？”星风有些意外。“你安排的，一三七甲？”
“我让他自选尸体，我会准备教材，我没有预料到他会先解剖亚人类。”
“……算了，死都死了，物尽其用吧。”
“不行，指挥官。”一三七甲那平淡的声音却预示着不平淡的事情。
“球壳族的尸体切开一小时后会因为内部辐射吸收囊温度升高而爆炸，当量相当于一枚等离子手榴弹。
“预计可能时间还有十分钟。指挥官，我想您得快一点，医学实验室的隔壁是舰船实验室，还有大量易燃介质存放，被引燃率预计超过百分之九十。”
“操！”
三人丢下餐盘，冲入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