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暗河 第西章《水泥基因》
一、混凝土里的胎音（1993年10月7日 14:23）
海南文昌的阳光像融化的黄铜，浇铸在椰林湾度假村的钢筋骨架上。江临川的地质锤敲第三下时，承重柱表面裂开蛛网状纹路，淡粉色黏液从缝隙渗出，带着某种生物特有的温热。他掏出便携式光谱仪，激光扫过黏液的瞬间，屏幕跳出红色警报：钛合金粉末含量37%，青铜同位素比例与虎门遗址完全吻合，另有未知DNA片段占比41%。
"这不是混凝土，是生物培养基。"赵明哲的声音从安全帽内置对讲机传来，他正在百米外的废料堆里翻找，"你看那些钢筋，表面的锈迹是伪装，核心部分刻着'蓝剑IV型燃料管道'的俄文缩写。"
江临川的目光顺着钢筋延伸，发现每根建材都以特定角度排列，形成类似神经元突触的结构。当他用探测器扫描时，整面墙突然发出低鸣，频率与人类胎儿的心跳完全一致。
"老吴头！你在干什么？"赵明哲的呼喊被电流杂音打断。江临川转头时，看到工地看守老吴正挥舞着生锈的扳手冲向配电房，他的眼球呈诡异的灰白色，太阳穴处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芯片轮廓。
"1994.08.05...泡沫...爆炸..."老吴的嘶吼混着白沫，扳手砸在电闸上的瞬间，江临川看清他胸口的皮肤被切开过，微型导航芯片用钛合金钉固定在肋骨上，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正在跳动，背景是1992年海南房地产泡沫最盛时的航拍画面。
赵明哲扑倒老吴的同时，从他后颈扯出张浸水的记忆卡。读卡器显示的内容让两人瞳孔骤缩：1992年的椰林湾规划图背面，用青铜粉混合人血绘制着导弹发射轨道，三百六十个红点覆盖香港中环、湾仔、尖沙咀的中资银行，每个落点都标着"紫荆花根系"。
"他们要用房地产泡沫做火药。"江临川的手指划过地图边缘的签名，"陈世豪的笔迹，旁边还有克格勃的双头鹰印章。1992年的海南炒房潮，根本是暗河组织的武器试验场。"
二、度假村下的冷库（17:09）
总统套房的浴室镜嵌着虹膜识别装置，江临川用老吴的眼球贴近镜片时，镜面突然雾化，露出液压驱动的暗门。零下二十度的冷雾中，赵明哲的哈气瞬间凝成冰晶，三百具冷冻尸体像超市货架上的冻肉般整齐排列，每个尸袋上都贴着房地产公司logo：珠江实业、琼海地产、海甸岛开发集团。
"这些是1992年破产的炒房客。"江临川掀开某具尸体的衣领，锁骨下方刻着"楼价即弹道"的繁体字，字体与苏玥的刺青如出一辙，"他们的大脑被改造成交易终端，神经突触连接着深港两地的楼市数据。"
赵明哲的手套触碰到某具尸体的指尖，尸体突然睁眼，瞳孔里滚动着1993年的房价走势图。紧接着，所有尸体同步开口，声音汇集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土地是凝固的资本，混凝土是硬化的血液，我们是楼市的神经元。"
中央空调突然喷出紫色烟雾，苏玥的全息影像在雾中成型。她穿着剪裁考究的海南花衬衫，机械臂上缠绕着楼盘销售手册，翻页声化作导弹发射的倒计时。
"欢迎来到人弹原料库，两位。"她的机械喉结闪烁着红光，"这些老板生前炒高房价，死后就该成为压垮香港的最后一根稻草。看到他们胸腔里的东西了吗？"
江临川用探测器切开冻尸的胸腔，福尔马林中漂浮着卷成轴的图纸。展开后发现是1994年深圳河治理工程的设计图，但河道走向被修改成复杂的弹道曲线，每处弯道都对应着蓝剑导弹的变轨点。
"深圳河的水，会成为导引导弹的神经递质。"苏玥的影像贴近江临川，他闻到一股混合着甲醛与檀香的气味，"1997年7月1日，当香港的第一滴雨水落下，这些图纸会溶解在河道里，引导三百六十枚导弹精准命中目标。"
三、钢筋子宫（20:45）
电梯井的钢缆在探测器的蓝光中显露出生物特征，表面覆盖着类似胎盘的绒毛组织。江临川顺着缆绳下滑时，闻到越来越浓的羊水腥气，赵明哲的热成像仪显示，负五层的温度维持在37摄氏度，湿度98%。
"这是个巨大的子宫。"赵明哲的声音发颤，脚下的金属格栅突然弯曲，露出下方流动的粉色液体，"他们用混凝土浇筑胎盘，用钢筋编织脐带，整个度假村就是个巨型培养舱。"
负五层的空间超出想象，三千个胚胎培养舱悬浮在半空中，每条脐带都连接着导弹形状的供能装置。胚胎们的皮肤透明如蝉翼，脊椎骨呈现出钛合金的金属光泽，腹部血管里流淌着混有K线数据的营养液。
"1997回归特供型...金融基因导弹。"江临川读出舱体标签，每个标签下方都有个青铜二维码，扫描后显示胚胎的"孵化条件"：香港恒生指数跌破8000点、深市成交量突破千亿、人民币兑港币汇率波动超过5%。
赵明哲的探测器突然发出尖锐警报，他冲向角落的独立培养舱——里面的胚胎比其他个体大出三倍，基因检测结果让他踉跄着扶住舱体："这是...小雨的原始基因序列，植入时间是1976年9月9日。"
培养舱的操作屏显示，这个编号"NS-814-000"的胚胎从未被克隆，它的后颈接口闪烁着青铜光芒，与虎门跪像的共振频率完全一致。江临川突然想起，陈世豪的女儿陈小雨总是戴着青铜项链，而她的生日正是1976年9月9日。
"恭喜你们发现真相。"苏玥的机械身躯从培养液中升起，她的胸腔敞开着，里面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个正在发育的胚胎，"陈博士用毛主席逝世当日的政治能量场，完成了青铜基因的人类植入。你们见过的小雨，不过是第814号劣质克隆体。"
西、泡沫起爆（23:12）
警报声中，培养舱开始注入混凝土。江临川用探测器炸开应急通道，1976年的原始胚胎在培养液中舒展肢体，后颈的青铜接口与他口袋里的虎门碎屑产生共振，碎屑瞬间发烫，在掌心烙出饕餮纹。
"带它走！"赵明哲突然撕开自己的衬衫，露出与胚胎相同的基因条形码，"我在北方重工的手术记录显示，我的基因被修改过，能兼容青铜能量..."
他的话被混凝土灌注声打断。胚胎的脐带突然断裂，漂浮着撞进赵明哲的怀里，接触的瞬间，他的皮肤开始碳化，骨骼发出金属变形的脆响。江临川惊恐地看到，赵明哲的脊柱正在转化为导弹尾翼，肋骨重组为推进器喷嘴。
"去文昌发射基地...阻止最后一批楼花导弹..."赵明哲的声音己经机械化，他推开江临川，用碳化的手臂堵住灌注口，"1994年8月5日的海南房地产崩盘，是他们测试生物导弹的预演...现在该我当这个导火索了。"
整座度假村开始坍缩，混凝土墙面上浮现出1992年炒房者的全息影像，他们举着购房合同尖叫，声音化作导弹制导频率。苏玥的发射架展开，十二枚"楼花导弹"从她的机械臂中升起，弹头雕刻着"海景别墅""高尔夫球场"等房产符号。
"江工，你看那是什么？"赵明哲的机械手指向坍塌的售楼处，巨大的招牌坠落时裂成三块，"椰林湾"三个字重新排列，组合成"1994.08.05"——正是海南房地产泡沫彻底破裂的日期。
江临川抱着青铜碎屑冲出火海，身后传来赵明哲最后的声音，混着混凝土爆裂的轰鸣："告诉小雨...她不是克隆体...她是暗河的钥匙..."
文昌发射基地方向，数百道蓝色尾焰刺破夜空，每道尾焰都拖着楼市K线组成的光带。江临川跌倒在沙滩上，看着那些尾焰在天幕上勾勒出香港中银大厦的轮廓，而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光中，他仿佛看到1976年的陈世豪，正将青铜碎屑植入年轻女子的子宫。
尾声：未干的水泥（00:30）
黎明前的暴雨冲刷着椰林湾的废墟，江临川在瓦砾堆里找到半块培养舱碎片，上面的胚胎影像还在闪烁。碎片边缘刻着行小字："水泥是资本的骨骼，基因是金融的血肉，当混凝土凝固时，文明将成为永久的胎盘。"
他摸出赵明哲遗留的记忆卡，里面最后一段视频摄于1976年北京：
"陈博士，用领袖逝世的能量场激活青铜基因，是否符合组织纪律？"
"纪律？资本的纪律就是弱肉强食。这些胚胎将成为新时代的载体，他们的第一声啼哭，会是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共同挽歌。"
视频中的陈世豪转身时，江临川看到他身边站着年轻的苏玥，她的左眼球是枚青铜纽扣，与虎门跪像的眼珠一模一样。
暴雨渐歇，远处的文昌发射基地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江临川站起身，发现自己的裤脚沾满粉色黏液，黏液在沙地上画出不规则的曲线——那是1997年香港回归日的恒生指数预测图，而曲线的终点，是个巨大的青铜饕餮头颅，张开嘴吞噬了整个维多利亚港。
他知道，暗河的水流己经渗透到文明的根基，混凝土中的基因正在发芽，钢筋铁骨的子宫里，新的生命体即将诞生。而他，既是这场进化的见证者，也是旧世界的陪葬品。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废墟时，江临川将青铜碎屑放入口中。碎屑在舌尖溶解的瞬间，他听到无数声音在脑海中炸响：那是1992年股民的尖叫，1976年政治的呐喊，以及远古青铜文明的低语。这些声音汇集成同一个频率，指向1997年7月1日的零点——暗河的潮水，即将漫过最后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