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斋内，紫檀木架上的西洋钟滴答作响。紫薇握着毛笔的手悬在宣纸上，墨汁晕染成一团乌黑，就像她此刻翻涌的心事。窗外传来小燕子孩子们的嬉笑，那清脆的童音顺着宫墙飘进来，撞得她眼眶发酸。
金锁端着参茶进来时，正看见主子对着未写完的家书发怔。信纸上只潦草写了"娘，女儿一切安好"几个字，墨迹早己干涸。"格格又在想心事？"金锁将茶盏轻轻搁在案头，"今儿御花园的荷花开得正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紫薇摇摇头，指尖无意识着案角的青玉镇纸——那是皇上册封她为明珠格格时的赏赐。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册封那日，老佛爷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将话题转到小燕子新送来的杭州绣品上；令妃娘娘虽笑着说了些恭喜的话，目光却总追着在殿前翻跟头的小燕子；就连一向严厉的皇后，见了小燕子闯祸也是半嗔半笑，与对待自己时的疏离判若两人。
"金锁，"紫薇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一跳，"你说...我娘若是像小燕子的母亲那样，是阿玛明媒正娶的福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她望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想起宫人们私下的议论："私生女还想要这么多""要不是夏雨荷有了龙种，皇上怎会认她"...这些话像细针般扎在心里，越想越疼。
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熟悉的笑声。小燕子抱着刚烤好的鱼闯进来，身后跟着秦淮北和两个孩子。"紫薇！快来尝尝我新学的手艺！"她大大咧咧地将油纸包放在桌上，鱼尾还滴着油花，"杭州的烤鱼配上桂花蜜，绝了！"
秦淮北歉意地颔首，正要开口，却见紫薇强笑着起身："多谢妹妹记挂，只是我刚用过早膳..."话音未落，小燕子的小女儿己经拽着她的裙摆："紫薇姨姨，和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皇爷爷给我做了只好大的蝴蝶！"
看着孩子纯真的眼睛，紫薇的拒绝卡在喉咙里。她低头时，正撞见小燕子关切的目光——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担忧。"紫薇，"小燕子突然压低声音，握住她冰凉的手，"你要是不开心，就和我说。咱们姐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句话像春日的惊雷，瞬间击碎了紫薇强撑的面具。泪水夺眶而出的刹那，她听见小燕子轻声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小时候你护着我，现在换我护着你。"怀中传来烤鱼的香气，混着熟悉的桂花味，恍惚间竟与小时候在济南的日子重叠。
秦淮北悄然带着孩子退了出去，漱芳斋里只剩下姐妹俩。紫薇终于将这些日子的委屈尽数倾诉，从被人议论身世，到看着小燕子备受宠爱却无人在意自己，每一句话都带着多年来积压的苦涩。小燕子静静地听着，时而皱眉，时而抹泪，最后突然一拍桌子："明天我就去找皇阿玛！凭什么我能有格格府，紫薇你却要受这些气？"
"别胡闹！"紫薇破涕为笑，伸手去捂她的嘴，"你如今有了孩子，又和秦大人..."话未说完，小燕子己经揽住她的肩膀："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姐姐。大不了咱们回杭州，我把燕禧府分你一半！"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洒满了庭院，将两个相拥的身影镀上金边。紫薇靠在小燕子肩头，忽然明白：或许命运未曾给她圆满的身世，但好在，她从未失去过这份珍贵的情谊。而那些旁人的目光与议论，在真心相待的温暖面前，终究会变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