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珹看着庭院里这略显尴尬的场面,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不动声色地化解着空气中的紧绷。他抬手示意随从将食盒捧上,掀开鎏金盖子,露出里面色泽的西域水果,嫣红的葡萄、金黄的蜜瓜、还有表皮泛着奇异光泽的羊奶果,果香混着冰碴的凉意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皇阿玛特意命御厨房送来的西域贡品,说是前两日刚到的新鲜货。”永珹宠溺地将一枚羊奶果塞进小燕子手里,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掌心,带着独属于他的温热 。那果子表皮覆着层薄薄的白霜,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晕。
小燕子眼睛瞬间亮得像缀满星辰,早把方才的郑重气氛抛到了脑后。她爱不释手地捧着羊奶果,凑到鼻尖轻嗅,惊叹道:“哇!西哥,这果子闻着就甜滋滋的,以前在宫里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水果!”说着便要张口去咬,模样活像只贪吃的小松鼠。
永珹见状,忙笑着拦住她:“傻丫头,这羊奶果要先削皮。”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柄镶玉小刀,动作娴熟地将果子表皮削去。果肉呈现出晶莹的淡粉色,汁水欲滴,他将削好的果子切成小块,放在白玉碟中,又贴心地插上银签,“尝尝看。”
小燕子迫不及待地用银签扎起一块,塞进嘴里,果肉入口即化,甜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酸,浓郁的果香在舌尖散开。她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含糊不清地赞叹道:“太好吃了!西哥你也快尝尝!”说着便扎起一块,不由分说地喂到永珹嘴边。
永珹顺从地吃下,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一旁的永琪和陈知画看着这一幕,心中滋味复杂难言。曾经那个咋咋呼呼的小燕子,如今在永珹面前,竟这般肆意又安心,被宠成了真正的小女儿模样。
陈知画看着小燕子灵动的模样,又想起自己在景阳宫那些压抑的日子,喉咙发紧。她福了福身,轻声说道:“西嫂好福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真心的羡慕,又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
小燕子这才想起二人还在场,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她端起白玉碟,热情地递到永琪和陈知画面前:“五弟、弟妹,你们也尝尝!这么好吃的果子,可别错过了。” 她的笑容真诚而坦荡,仿佛从前的种种不快都己烟消云散。
永琪和陈知画对视一眼,伸手接过。果子的清甜在口中蔓延,却比不上眼前这份难得的平和珍贵。庭院里,海棠花瓣随风飘落,落在果盘里,也落在众人肩头,伴着果香甜意,为这场相逢添上了一抹别样的温柔。
果香萦绕的庭院里,陈知画咬下羊奶果的瞬间,酸涩的汁水混着复杂心绪在喉间翻涌。她望着小燕子将果肉喂到永珹唇边的亲昵模样,忽然想起自己与永琪大婚那夜,他独坐在窗前,望着月亮首到天明的疏离。
"西嫂果然好兴致。"陈知画用帕子抿了抿嘴角,目光落在小燕子腕间老佛爷留下的翡翠镯子上,"这镯子配着西域鲜果,倒比宫里那些规矩有趣多了。"话里藏着的刺,被她用温婉的语气磨得圆润。
永珹将剥好的蜜瓜递给小燕子,淡金色的果肉在碟中泛着柔光。他抬眸看向陈知画,眼中笑意未减,却多了几分锋芒:"弟妹若喜欢,改日让内务府再送些到景阳宫。不过比起鲜果,做人还是敞亮些好——就像皇阿玛常说的,真心才能换真心。"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得永琪握银签的手微微发颤。他想起这些年在后宫里,默许知画用手段排挤小燕子,又在她受委屈时袖手旁观。此刻看着西哥自然地替西嫂擦去嘴角汁水的模样,终于明白何为真正的护短。
"西哥教训得是。"永琪突然放下果碟,郑重行礼,"从前是我糊涂,才让误会越积越深。"他转头看向陈知画,目光坚定,"知画,明日我们便去给皇阿玛请安,将这些年的过错一五一十说清楚。"
陈知画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胭脂都掩不住眼底的慌乱。她想反驳,却在永琪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中泄了气。梨香榭的风穿过海棠花枝,将戏台角的铜铃吹得叮当作响,倒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醒悟伴奏。
小燕子歪着头看着他们,突然从袖中掏出块桂花糕:"哎呀,说这些多扫兴!五弟,你还记得我们在学士府偷糕点的事吗?那次你被柳青追着跑了三条街!"她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成功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永琪怔了怔,记忆里那个扎着红头绳、拉着他翻墙的少女,与眼前明媚的西嫂渐渐重叠。他接过桂花糕,咬下一口,熟悉的甜香里混着淡淡的桂花香,恍惚回到了初见的那个夏天。
暮色渐浓时,永琪夫妇告辞离去。小燕子倚在永珹肩头,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西哥,你说他们以后会好好的吗?"
"会的。"永珹将披风替她裹紧,远处农庄的灯火星星点点亮起,"就像我们,历经风雨,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低头轻吻她发顶,梨香榭的海棠花瓣落在两人肩头,为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添上最温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