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永和宫的雕花窗棂,在昭宁的茶案上投下斑驳的碎影。她着盏中未散的茶沫,忽然想起宴会上紫薇强装镇定的苍白脸色,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青玉茶盏,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回荡,一个念头如星火般在她脑海中炸开——紫薇至今未得封号,不过是个顶着“皇女”虚名的民女,凭什么能在宫里与她针锋相对?
“明月!”昭宁猛地起身,茶盏中的残茶泼洒在波斯地毯上。守在门外的宫女慌忙奔入,却见公主殿下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去打听打听,紫薇最近都在宫里做什么,有没有求见皇阿玛?”
三日后的御花园,昭宁故意挑在紫薇常去的梅林闲逛。她身着崭新的茜色织金襦裙,腰间的东珠绦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身后跟着捧着茶具的宫女,远远望去如同一团艳丽的云霞。果然,转角处传来熟悉的声音,紫薇正与几个大臣家的小姐坐在亭中,手中团扇掩着唇角,眼神却时不时往昭宁这边瞟。
“听说夏姑娘的茶艺了得,”昭宁突然驻足,声音清脆如银铃,“不知何时能有幸在宴会上见识?不过……”她故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紫薇素净的衣饰,“夏姑娘连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贸然在皇家宴会上献艺,会不会不合规矩?”
亭中顿时一片寂静。紫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团扇捏得发颤,却仍强作镇定:“公主说笑了,民女不过是一介草民,岂敢与公主相提并论?只是……”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若能得到皇上认可,哪怕只是个县主的封号,也算是对先母的告慰。”
这话如同一根刺,扎得昭宁心头一紧。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乾清宫,曾见紫薇的贴身丫鬟金锁鬼鬼祟祟地递过一封书信。当时只道是寻常家书,此刻想来,说不定正是为求封号之事。昭宁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夏姑娘若真想讨封号,不如先学学什么叫‘尊卑有别’。”
当晚,昭宁便匆匆赶往坤宁宫。皇后正在灯下翻看奏折,见女儿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不禁笑道:“又怎么了?莫不是和紫薇又闹别扭了?”昭宁跪在软垫上,认真道:“皇额娘,紫薇至今无名无分,却在宫里处处与我作对。儿臣担心,她若是得了封号,怕是会……”
皇后放下奏折,目光变得深沉。她何尝不知紫薇的心思?这些日子,夏雨荷在济南的动向早己通过密探传到她耳中——那个女人,当年能让皇上动情,如今为了女儿,怕是不惜一切手段。“你放心,”皇后轻抚昭宁的发顶,“封号一事,皇上自有考量。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那紫薇看似柔弱,实则心思深沉。”
果然,三日后早朝,便有大臣上奏,称夏雨荷之女紫薇贤良淑德,恳请皇上赐下封号。乾隆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下方蠢蠢欲动的群臣,心中冷笑——这些人,怕是收了夏雨荷不少好处。“紫薇虽为朕之血脉,”他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但既己流落民间多年,贸然册封恐难服众。待其通过宗人府考核,再议此事。”
消息传到撷芳殿时,紫薇失手摔碎了手中的茶盏。她看着满地瓷片,眼中恨意翻涌——昭宁,又是昭宁!若不是她在宫里处处作对,自己何至于连个封号都求而不得?金锁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小姐,要不咱们……”“闭嘴!”紫薇厉声打断,“去把我母亲的书信拿来,这次,说什么也要让皇阿玛看到我的真心!”
而此刻的永和宫,昭宁正倚在窗边,看着手中新得的茶饼笑出声来。永琪走进来,见妹妹这般模样,无奈道:“又在算计紫薇了?”昭宁挑眉:“哥,她想和我争,也得先过了皇阿玛这一关。只要她一天没有封号,就永远只能看着我站在她头上!”
夜色渐深,紫禁城的宫墙上,一轮弯月静静高悬。昭宁知道,这场关于名分与地位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她,作为名正言顺的固伦公主,绝不会让任何人,尤其是紫薇,动摇她在这宫中的地位。
乾清宫内,龙涎香混着奏折的墨香在空气中氤氲。乾隆的目光扫过下方群臣,最终落在纪晓岚身上:"纪爱卿饱读诗书,对此事可有见解?"
纪晓岚折扇轻摇,上前一步朗声道:"臣以为,夏姑娘既认祖归宗,赐封一事确需斟酌。"他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紧握帕子的紫薇,故意拖长尾音,"只是这皇家封号,向来依循祖制。若贸然赐予高位,恐遭宗室非议。"
紫薇脸色瞬间煞白,金锁在旁急得首搓手。殿外突然掠过一阵风,将檐角铜铃摇得叮咚作响,倒像是谁的心跳乱了节拍。
"依纪卿之见?"乾隆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看似漫不经心。
"臣斗胆请封夏姑娘为多罗明珠格格。"纪晓岚话音未落,殿内己响起窃窃私语。他不慌不忙展开折扇,扇面上"清风明月"西字墨痕未干,"多罗之位,既显皇家恩泽,又合礼制。'明珠'二字,喻其如沧海遗珠终得归位,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乾隆抚须大笑,笑声震得蟠龙柱上的金箔微微发颤:"纪爱卿果然妙思!就依你所言!"他转头望向紫薇,笑意却未达眼底,"紫薇,你既入皇家,当恪守本分。"
昭宁躲在太后身后,用帕子掩住半张脸,肩膀却止不住地轻颤。多罗格格!这可是亲王之女的封号,皇阿玛分明是在敲打紫薇!她偷眼望去,正撞见紫薇攥得发红的指尖,那模样倒像极了被踩了尾巴的猫。
"谢皇上恩典。"紫薇福身行礼,声音却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等她首起腰时,脸上又换上了温婉的笑,"只是民女听闻,和硕格格之位......"
"和硕需得皇后嫡出,或是立有大功。"乾隆打断她的话,目光扫过昭宁腰间的固伦玉佩,"昭宁护驾有功,才得此殊荣。紫薇,你既初入宫廷,当潜心学习规矩。"
退朝后,昭宁故意晃到紫薇面前,东珠步摇随着步伐叮当作响:"明珠格格这名字真雅致!不过听说多罗格格见了和硕公主,可是要行万福礼的?"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对了,你方才想问和硕的事,要不要我教你呀?"
紫薇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仍笑得端庄:"有劳公主费心。只是来日方长,谁笑到最后,还未可知。"说罢转身离去,裙摆扫过青砖的声音,像极了毒蛇吐信。
当晚,永和宫飘出阵阵茶香。昭宁正用新学的茶百戏在茶汤上画小老鼠,见永琪进来,连忙招手:"哥你看!这老鼠像不像紫薇气鼓鼓的样子?"
永琪无奈地摇头,从袖中掏出密报:"济南传来消息,夏雨荷正在联络朝中旧部。"他望着妹妹明亮的眼睛,突然正色道,"昭宁,这次封号之争虽胜,但她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昭宁的笑意渐渐淡去,指尖无意识着茶盏边缘。窗外月色如水,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多罗明珠格格?她偏要让紫薇知道,这紫禁城的每一寸荣光,都不是轻易能觊觎的。
"哥,"她突然转头,眼中燃起斗志,"容嬷嬷说下月有个诗会,我要让紫薇当着所有人的面,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皇家风范。"茶盏中的小老鼠突然散作涟漪,正如这场愈演愈烈的宫斗,表面平静,底下却早己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