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医馆的木门被沉重地推开。
两名汉子抬着一副简陋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中年男子,气若游丝。
妻儿老小哭哭啼啼,簇拥在后,引得街坊纷纷侧目,医馆内外瞬时又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林神医!求求您救救我家当家的吧!”一个妇人扑通跪倒在地,哭喊道,“他……他早上还好好的,突然就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胡言乱语,现在……现在人事不省了!”
林阳目光沉静,示意老周将人扶起,自己则快步上前。
担架上的病人面色青紫,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西肢不时轻微抽搐,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声。其状之诡异,确有几分骇人。
“林神医,您可得看仔细了!这病邪乎得很!”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带着几分挑衅,“要是您治不好,我们可就只能去求巫祝大人显灵了!”
苏晴柳眉微蹙,有些担忧地看向林阳。老周则怒目而视,想找出那煽风点火之人。
林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蹲下身,仔细查看病人的瞳孔、舌苔,又搭上病人的腕脉,凝神细诊。
脉象弦数有力,并非垂危之象。再翻开病人眼睑,瞳孔虽有异样,却非中毒的典型特征。林阳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这症状,倒像是……
就在此时,街口一阵骚动,锣鼓喧天,数名身着诡异服饰的巫祝弟子开道,簇拥着头戴狰狞面具的巫祝,大摇大摆而来。
“巫祝大人来了!”
“巫祝大人要显灵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巫祝走到近前,阴鸷的目光透过面具缝隙,死死盯着林阳,声音沙哑而得意:“林阳,本座听说你遇到了棘手的病人?怎么,你的神医之术,也有失灵的时候?”
“尔等凡夫俗子,莫要被这黄口小儿蒙骗!此人乃是冲撞了鬼神,恶疾缠身,非人力可医!唯有本座设坛祈禳,求得上苍垂怜,方有一线生机!”
病人家属本就六神无主,听巫祝如此一说,更是慌乱,那妇人几乎又要跪向巫祝。
“且慢。”林阳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迎向巫祝:“巫祝大人,此人病症虽然怪异,却并非什么鬼神作祟。”
“哦?”巫祝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那依你之见,这是何病?你可能医治?”
“此乃癔症,辅以药物诱发。简单来说,便是受人蛊惑惊吓,加上服食了少量能致幻、兴奋神经之物,才表现出如此症状。看似凶险,实则……”林阳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一点就破。”
“胡言乱语!”巫祝厉声打断,“林阳,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你若有本事,便当场将他治好!否则,便是欺世盗名之徒!”
“正有此意。”林阳转向那病人,从布包中取出银针。
“老周,苏晴,帮忙按住病人手脚。”
阳光下,银针闪烁着清冷的光。林阳手法迅疾,认穴奇准,捻转提插,不过片刻,便在病人百会、人中、内关、神门等几处大穴施针完毕。
围观的百姓屏息凝神,连巫祝也眯起了眼睛,想看林阳如何收场。
林阳收起银针,又取出一颗棕黑色的药丸,撬开病人的牙关,送了进去,随即拍了拍病人的胸口,助其吞咽。
“这是我特制的安神定志丸,辅以针灸,当可立竿见影。”林阳解释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巫祝更是心中冷笑,他下的料他自己清楚,岂是几根银针一颗药丸就能解的?
今日便要让林阳当众出丑,身败名裂!
突然,担架上的病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接着猛地咳嗽几声,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唔……我……我这是在哪儿?”病人眼神迷茫,但己恢复了神智。
“当家的!你醒了!你醒了!”妇人喜极而泣,扑了上去。
“神了!真的神了!”
“林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方才还人事不省,现在就能说话了!”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赞叹,看向林阳的目光充满了敬佩与信赖。
巫祝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面具下的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精心策划的奇症,竟被林阳如此轻易破解?
林阳转向巫祝,目光锐利如剑:“巫祝大人,现在你还有何话说?此人究竟是冲撞了鬼神,还是被人下了致幻的药物,再加以言语恐吓,才导致如此症状,相信大家心中己有公断。”
“你利用百姓对鬼神的敬畏,故弄玄虚,制造恐慌,甚至不惜以药物害人,只为打击报复,巩固你那早己腐朽的巫术地位。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
“你……你血口喷人!”巫祝色厉内荏地嘶吼,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是不是血口喷人,一查便知。”林阳朗声道,“敢问这位病人家属,病发之前,此人可曾接触过什么可疑之人,或饮用过什么来历不明的符水、汤药?”
那妇人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想起什么,指着巫祝的一名弟子尖声道:“是他!昨日是他偷偷塞给我家当家的一碗符水,说是能保平安!我家当家的喝了之后,夜里便有些不对劲,今日一早就……”
真相大白!
人群哗然,愤怒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巫祝及其党羽。
“原来是巫祝搞的鬼!”
“蛇蝎心肠!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亏我们以前还那么信他!”
“打死这帮骗子!”
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此时,一阵整齐而沉重的甲胄摩擦声传来。
“廷尉府办案!所有人退开!”
一队身着黑色劲装、腰佩秦剑的廷尉府士卒迅速分开人群,将医馆门口团团围住。
为首的正是廷尉李鑫,他目光如电,首视巫祝。
“巫祝!”李鑫声如洪钟,“你涉嫌指使歹人向仁心堂水井投毒,谋害林神医及无辜百姓,又以巫蛊之术制造事端,蛊惑人心,罪证确凿!陛下有旨,将你及一干党羽即刻捉拿归案,听候发落!来人,拿下!”
“诺!”数名士卒如狼似虎般扑了上去。
巫祝面如死灰,一切都完了,最后的挣扎不仅没有挽回败局,反而将自己彻底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本座是奉天承运的巫祝!尔等不能抓我!我是神使!”巫祝发出绝望的咆哮,试图反抗。
然而,巫祝的那些巫术在廷尉府的精锐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垂死挣扎。巫祝的几名弟子试图顽抗,也被轻易制服。
巫祝被一名士卒反剪双手,狼狈地按倒在地,头上的面具也跌落下来,露出一张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变形的脸。
再无半分神秘与威严,只剩下可鄙与可笑。
“带走!”李鑫一挥手。
巫祝及其党羽被铁链锁上,如丧家之犬般被押解而去。沿途百姓纷纷唾骂,更有甚者扔出烂菜叶和臭鸡蛋。
阳光普照,医馆门前恢复了平静,却又与方才不同。百姓们看向林阳的眼神,除了敬佩,更增添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拥戴。
林阳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这巫祝之患,总算是彻底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