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冰冷，砸在车窗上，瞬间被雨刮器扫开，又迅速聚拢，模糊了窗外飞逝的霓虹。
林默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引擎的轰鸣也盖不过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仪表盘上的时间无情地跳动着，每一秒都像一把小锤，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X03区域，地铁，速来，陈军有异动。”
那条加密信息简短得令人窒息，发信人是他安插在陈军身边唯一的眼线，代号“夜莺”。
夜莺从不轻易示警，一旦示警，必然是万分危急。
陈军，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林默的记忆里。
昔日的战友，如今的叛徒，一个在生化领域有着惊人天赋却走上邪路的疯子。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林默，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将油门踩到了底。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雨夜，林默的车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停在地铁站入口外。
他顾不上锁车，推开车门便冲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外套，但他毫不在意。
地铁站内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
没有预想中的爆炸火光，也没有持枪的恐怖分子，但一种无形的恐慌正在弥漫。
一些乘客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脸色涨红，仿佛被扼住了呼吸；另一些人则在座椅上，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涣散，口中喃喃着什么；还有几个人正扶着墙壁干呕，污物溅了一地，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些症状……太熟悉了！
他曾在一个秘密档案中见过类似的描述——一种罕见的神经性毒剂，初期症状便是呼吸困难、恶心、肌肉无力，若不及时救治，很快会因呼吸系统麻痹而死亡。
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极淡，却逃不过林默受过特殊训练的嗅觉。
他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真是那种东西，麻烦就大了。
“喂？林默？你到了吗？情况怎么样？”耳机里传来苏瑶焦急的声音，她是后方情报支援的负责人，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更添了几分紧张。
“情况很糟。”林默压低声音，快速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西周，“乘客出现集体性中毒症状，疑似……VX神经毒剂变种。”
耳机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几秒后，苏瑶的声音变得异常凝重：“林默，根据最新情报分析，如果确认为该类毒剂，极有可能通过空气传播！你必须立刻想办法封锁区域，阻止毒气进一步扩散！”
空气传播……该死！
林默暗骂一声，这意味着整个地铁系统，甚至与通风系统相连的地面区域都可能受到污染。
封锁只是权宜之计，源头不除，一切都是徒劳。
“夜莺最后的位置在哪里？”林默沉声问道，他必须找到陈军。
“信号最后消失在……地铁B2层，靠近中央通风系统控制室。”
中央通风系统！
林默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陈军想要最大范围地扩散毒气，通风系统无疑是最佳选择。
他不再犹豫，立刻转身，逆着惊慌失措的人流，冲向通往B2层的楼梯。
越往下，那股甜腥气越发浓郁，周围的乘客倒下的也越多。
林默屏住呼吸，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简易的防毒面罩戴上，虽然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B2层光线昏暗，只有应急灯闪烁着幽光。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以及一种低沉的“嗡嗡”声。
林默循着声音，绕过几条错综复杂的管道，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检修门前停下了脚步。
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亮，那“嗡嗡”声和甜腥气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向内望去。
幽暗的控制室内，一个瘦高的身影背对着门口，正站在一台巨大的金属装置前，专注地调试着什么。
那装置连接着数根粗大的管子，延伸向西壁的通风管道口，上面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和绿光，指示灯明灭不定。
陈军！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林默也能认出来。
他身上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显然早有准备。
林默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他看清了，陈军正在调试的，正是一个精密的气体扩散装置！
那不断闪烁的红灯，分明是启动倒计时的警示！
陈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调试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猛地回过头。
防毒面具下，那双眼睛透过镜片，射出两道冰冷而疯狂的光芒，首首地与林默的目光撞在一起。
“都别过来！”陈军嘶吼着，声音在空旷的隧道中回荡，带着一丝绝望的颤音。
他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了站台，沉重的身体砸在冰冷的铁轨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只留给众人一个模糊的背影。
“陈军！”林默瞳孔骤缩，怒火与决绝在他胸中翻涌。
他几乎是本能地，如猎豹般紧随其后，矫健的身影越过黄线，同样跃入了漆黑的轨道。
前方，陈军踉跄的身影在应急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像个鬼魅般向隧道深处逃窜。
“林队！”身后传来苏瑶焦急的呼喊，但林默己经顾不上了。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抓住陈军，阻止那枚随时可能被按下的按钮。
隧道内光线极差，只有远处偶尔闪过列车信号灯的微弱红光，以及头顶每隔一段距离才有一盏的应急照明。
与此同时，临时指挥中心内，苏瑶的脸色比隧道内的灯光还要苍白。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陈军遗留在站台上的那个背包，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操作台上。
背包的夹层里，藏着一个改装过的平板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代码和倒计时。
“怎么样了？”旁边的技术员紧张地搓着手，额头上渗满了汗珠。
苏瑶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回车键上重重一敲。
屏幕上的乱码瞬间被破解，一行触目惊心的红色字符跳了出来：“警告！倒计时3分钟。毒气扩散程序启动，预计三分钟内覆盖全站所有通风区域！”
“三分钟！”苏瑶的声音因震惊而嘶哑，“毒气！陈军的目标是全站的人！”她猛地抓起通讯器，声音因极度的焦虑而颤抖：“林队！林队！收到请回答！陈军的设备数据显示，毒气将在三分钟内覆盖全站！你必须立刻找到并关闭主控制阀！”
隧道内，林默的耳机里传来苏瑶急促而变形的警告。
三分钟！
这个数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抬头望向前方，陈军的身影己经快要消失在一个转弯处。
时间，正以一种令人窒息的速度流逝。
“收到！方位！”林默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但急促的喘息暴露了他此刻的焦灼。
“根据管道图纸，主阀门应该在你们前方约两百米，隧道左侧的一个小型设备间内！标记是V - 001！”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保持着专业。
林默不再犹豫，将速度提到了极致。
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下心跳都像要挣脱胸腔。
他必须在陈军可能引爆远程装置前，或在毒气彻底扩散前，关闭那个该死的主阀门！
两百米的距离，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漫长。
他终于看到了隧道左侧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小门，门上用红漆喷着模糊的“V - 001”字样。
他猛地一脚踹开锈迹斑斑的铁门，一股浓烈的化学品气味扑面而来。
设备间内光线更加昏暗，只有几条粗大的管道和阀门在角落里沉默地矗立。
林默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体积最大、上面有红色手轮的阀门——主阀门！
他箭步冲上前，双手紧紧握住冰冷的手轮，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旋转。
“咔……咔咔……”
林默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手臂肌肉贲张，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在切割他的神经。
“快！快啊！”他在心中咆哮。
终于，随着一声沉闷的“咯噔”声，手轮转到了底。
主阀门关闭指示灯由红转绿。
林默大口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一丝微弱的希望刚刚在他心中升起。
然而，就在他稍微松懈的刹那，耳边却传来一阵细微却持续不断的“嗡嗡”声，以及管道内液体流动的异样震动。
这声音并非来自他刚刚关闭的主管道。
他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比刚才更加浓烈的寒意从脚底窜起。
他僵硬地转过头，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在主阀门的旁边，另一条看似不起眼、管径略小的备用管道，此刻在应急灯幽微的光线下，其压力表指针正稳定地指向高位，指示灯赫然亮着刺眼的红色——运行中！
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林默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
他明白了，陈军这个疯子，竟然设计了双保险！
主阀门关闭，备用管道却仍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致命的毒物。
而他刚才关闭主阀门的动作，似乎反而因为压力变化，使得这条备用管道的流速……加快了！
时间，以一种更加残酷的方式，开始倒数。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化学品气味，似乎也正在悄然变得浓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