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被林默的战术靴踹开时,铁锈混着霉味的气浪扑了满脸。
小王举着探照灯跟在他身后,光束扫过仓库角落的瞬间,两人同时顿住——整面墙的木架上码着整整齐齐的报纸堆,每叠最上面那张都翻到第37版,红笔圈着的地点像暗红的血点,在冷白灯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林队,”小王的喉结动了动,戴着手套的手掀开最上层报纸,“日期都是这三个月的,和前几起案子的案发时间……”他没说完,指尖己经在发抖——第三叠报纸上的红圈里,正写着“长荣路便利店”,那是第一起凶案的现场。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摸出手机快速拍照,镜头扫过报纸边缘时,发现每张标注的墨迹边缘都带着细小微卷——是刚干不久的水痕。
十五年前父亲被带走那晚,他躲在衣柜里听见刑警翻箱倒柜,当时他攥着的玻璃弹珠硌得掌心生疼,此刻这种刺痛感又顺着指尖爬了上来。
“联系苏法医。”他声音低得像淬了冰,“把现场照片发她,重点拍标注笔迹。”
手机震动几乎是秒回。
苏瑶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尾音却压得极稳:“墨迹扩散程度符合室温25℃下两小时内书写,红笔是晨光牌402型,超市常见款。”停顿半秒,背景里传来键盘敲击声,“另外,报纸折痕方向统一向右,说明是同一个人整理的——他叠报纸时习惯用右手,且知道我们会追来。”
林默的拇指重重按在标注“长荣路”的报纸上。
他想起今早法医室里,苏瑶捏着死者指甲里的纤维说“这是新闻纸浆”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
此刻那阴影突然变成长长的警戒线,在他脑子里划出一道血痕——对方从一开始就在等他们追来,刘强不过是枚被推到明处的棋子。
“林队!”外围队员的喊声响在耳麦里,“后门发现新鲜车辙,轮胎印和今早监控里银色面包货车吻合!”
林默的战术手电“啪”地关掉。
黑暗里,他看见小王的轮廓猛地僵住——仓库最深处的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白漆字:“棋手从不在棋盘上落子”。
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孩信手涂鸦,却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那是父亲教他写的第一行字,在十五岁生日那天,用粉笔写在老房子的水泥墙上。
手机在此时炸响。未知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地”。
“你以为刘强是主谋?”男人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金属刮擦黑板,“林队长,你该查查你父亲当年的案卷——第三十七页,藏着真正的答案。”
“喂!”林默对着手机低吼,可回应他的只有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目光扫过满墙标注的地点,突然顿住——“长荣路便利店”“幸福里菜市场”“朝阳街邮筒”,这些红圈在他脑海里连成一条蜿蜒的线,终点处浮起个模糊的影子:郊区,废弃的红星化工厂。
“收队。”他扯掉耳麦扔给小王,转身时战术靴碾过一张被踩皱的报纸。
第37版的社会新闻上,十五年前的旧闻被红笔圈起:“宏远纺织厂火灾疑云,值班保安离奇失踪”。
风从破窗灌进来,报纸哗啦翻页,背面用更小的字写着:“棋手等你很久了,林队长。”
林默的食指沿着地图上的红圈缓缓移动,从长荣路便利店到幸福里菜市场,再到朝阳街邮筒,指尖在"红星化工厂"西个字上重重一按。
仓库的白炽灯在他镜片上投下冷光,将眼底翻涌的暗潮割成碎片——这些被红笔圈出的地点,竟以刑警队为起点,以化工厂为终点,画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
"小王,调全市交通监控。"他扯下乳胶手套拍在桌上,橡胶摩擦声像根细针戳进耳膜,"半小时内给我红星化工厂近三个月的车辆进出记录。"
"林队,苏法医电话。"小王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上"苏瑶"两个字在震动中模糊成一团。
林默接起时,耳麦里传来纸张翻动的簌簌声,混着苏瑶刻意压低的急躁:"刚比对了刘强的行动轨迹——他上周在五金店买了防割手套和电击器,今早便利店监控拍到他往面包车里搬了个黑色铁皮箱。"
夜风卷着仓库的霉味灌进领口,林默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他望着满墙的报纸堆,突然想起今早苏瑶站在解剖台前的样子:她戴着金丝眼镜,镊子尖挑着死者指甲里的新闻纸纤维,说"凶手在挑衅"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了冰的火焰。
此刻那团火焰突然烧到他喉咙里,烧得他声音发哑:"我在去化工厂的路上。"
"林默!"苏瑶的声音拔高了半度,背景里传来钥匙碰撞声,应该是她抓起外套往外冲,"刘强不是普通棋子,他——"
"滴。"林默按下挂断键。
车载电台里传来队员小陈的报告:"前方三百米左转,进入化工园区。"他踩下油门,警车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尖啸。
后视镜里,小王抱着笔记本电脑被甩得撞在车门上,脸白得像张纸,却还在努力翻资料:"林队,化工厂十年前倒闭,原属宏远纺织厂......"
"宏远纺织厂。"林默重复这五个字时,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十五年前父亲被带走那晚,他躲在衣柜里听见两个便衣说"宏远纺织厂火灾",当时他攥着的玻璃弹珠硌破了掌心,血珠渗进弹珠的花纹里,像极了仓库报纸上那些红圈。
此刻方向盘在他掌心发烫,烫得他想起神秘电话里的声音:"查查你父亲案卷第三十七页。"
化工园区的路灯在车窗外飞快倒退,最后一盏灯熄灭时,警车大灯照亮了"红星化工厂"的锈迹斑斑的铁牌。
林默踩下刹车,轮胎在土路上扬起一片尘雾。
副驾的小王指着挡风玻璃:"门......没锁。"
确实没锁。
半人高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线昏黄的光,像只半睁的眼睛。
风卷着铁锈味灌进来,林默却闻到了更清晰的味道——烧焦的塑料混着电流的焦糊,是电子设备长时间运转的气味。
"小陈,带一组人绕到后墙。"林默摸出配枪,保险扣"咔嗒"一声弹开,"小王,守车,随时准备支援。"
他猫着腰靠近铁门,靴底碾过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响。
门内的光突然晃了晃,机械运转的嗡鸣声变得清晰——是发电机?
还是......电脑主机?
混在机械声里的,还有模糊的对话,像被捂住的收音机,只能捕捉到几个词:"......信号......" "......倒计时......" "......林默......"
林默的背紧贴着铁门,掌心的枪柄沁出薄汗。
他数到第三声机械轰鸣的间隙,猛地推门冲进去。
视线在黑暗中炸开的瞬间,他看见正前方的破车间里,一台老式发电机突突作响,蓝色的电流在的电线间跳跃。
而在发电机旁的水泥台上,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泛着幽光,键盘上的手指——骨节粗大,指甲缝里沾着黑渍,是刘强的手。
那双手突然顿住。
屏幕蓝光里,刘强缓缓转过头,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喉结动了动,说出的话被机械声撕碎:"棋手......等你......"
林默的枪口对准刘强眉心的瞬间,电脑屏幕突然闪过一串血红色的数字:59:58:57。
倒计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