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被撕裂的天幕下,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贪婪地吞噬着废弃工厂的一切。
林默的身影如同一道离弦之箭,从那片炼狱般的火海中疾冲而出,带着一身焦糊的气味和灼人的热浪。
他在外的皮肤被高温炙烤得通红,几处燎泡己经鼓胀起来,作战服也被烧出了好几个破洞,露出底下斑驳的血痕。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炭块,肺部火辣辣地疼。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尖锐。
林默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
就在他冲出火场边缘,几乎要踉跄倒地的一刹那,一束雪亮的车灯划破黑暗,精准地停在他面前。
车门“砰”地一声被推开,郑凯探出半个身子,眼神锐利如鹰,声音却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快!上车!”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翻滚便钻进了副驾驶。
车门刚关上,郑凯便猛地一脚油门,性能优越的越野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啸,随即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迅速甩开了身后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和那片狰狞的火光。
车厢内弥漫着林默身上带来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郑凯瞥了一眼林默狼狈的模样,眉头紧锁,但什么也没问,只是专注地驾驶着车辆,在复杂的城市道路中灵活穿梭,避开一个个监控探头和可能的巡逻路线。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林默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着,试图平复胸腔内翻腾的气血。
他从战术背心内侧的防水袋里摸出一张折叠得有些破旧的城市地图。
地图在昏暗的车灯下展开,上面用红蓝两色笔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和线路。
其中,一个位于市中心区域的坐标被红色的笔反复圈画,墨迹几乎要将那块区域渗透,像一个狰狞的伤疤烙印在纸上。
“怎么样?”郑凯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依旧紧盯着前方,但余光却留意着林默的动作。
林默用指关节叩了叩那个被重点标记的位置,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寒意:“东西应该就在这里,或者,与这里有密切关联。”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销毁资料,差点就……”他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
郑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知道林默这次冒险潜入的目标,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城市的夜景在车窗外飞速倒退,霓虹闪烁,光怪陆离,却都无法驱散车内凝重的气氛。
就在这时,郑凯放在中控台上的加密通讯器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
他迅速拿起,屏幕上闪过一条简短的情报。
郑凯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凝重,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怎么了?”林默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郑凯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刚收到的线报,陈军的手下……正往管网区域运送一批不明设备。”他的目光转向林默手中的地图,准确地说,是投向了那个被反复圈画的坐标。
林默的眼神骤然一凝,犹如两道寒光刺破黑暗。
他将地图重新铺平,手指在那片区域上缓缓滑动,最终停留在几个不起眼的标记点上。
那是他之前根据各种蛛丝马迹推测出的,通往市中心地下管网的几个隐秘入口。
“陈军……”林默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既有对老对手的了解,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想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
城市的喧嚣似乎被隔绝在这小小的车厢之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那批“不明设备”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
郑凯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辆拐入一条更为偏僻的小路,朝着地图上林默手指停留的方向疾驰而去。
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街巷中回荡,像一头焦躁的困兽,急于挣脱无形的牢笼。
车速越来越快,窗外的景物也越来越荒凉。
林默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地图上的那个点,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试图勾勒出陈军的真正意图。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潮水般慢慢涌上心头,让他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今晚,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他们必须赶在陈军之前,或者,至少要弄清楚那些“不明设备”究竟是什么,以及,它们将被用在何处,会引发怎样无法预料的后果。
车辆在一处废弃的货运站外围停了下来,这里距离地图上标注的其中一个管网入口不远。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过破败建筑时发出的呜咽声,像幽灵的低语。
林默推开车门,冰冷的夜风夹杂着些许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警惕地环顾西周,那双在火光和硝烟中依旧锐利的眼睛,此刻在黑暗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常的死寂,与他预想中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豆大的雨点砸在林默驾驶的越野车前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在模糊的视野中刮出一道道短暂的清晰。
副驾驶座上的郑凯紧了紧身上的作战背心,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干:“默哥,情报准确吗?‘幽灵’真的会走这条废弃管网?”
林默没有回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雨水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路灯光影。
三天三夜的追捕,他们终于咬住了那个代号“幽灵”的神秘对手,一个在暗网中声名狼藉的爆破专家,也是一连串恐怖袭击的幕后黑手。
最后的线索,指向了这座城市边缘早己废弃的工业园区,以及其下如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地下管网系统。
“吱——”轮胎摩擦着湿滑的路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越野车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门后便是通往地下管网的主入口。
“到了。”林默的声音沙哑,他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脸颊。
郑凯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警惕地靠近那个幽深得像怪兽巨口的管网入口。
手电筒的光柱在入口处晃动,照亮了本应畅通无阻的通道。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林默的心猛地一沉——入口赫然被新近浇筑的水泥彻底封死,水泥表面还带着未干的潮气,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姗姗来迟。
“妈的!”郑凯低声咒骂,“他知道我们要来!这孙子,把路给堵死了!”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用手电筒仔细检查着封堵的痕迹。
水泥的凝固程度、边缘的粗糙处理……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每一个细节都在构建对手的画像:冷静、狡猾、且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他算准了我们会从主入口进来。”林默的声音冷得像这深秋的雨夜,“但他也知道,我们不会就此罢休。”他的目光在西周逡巡,最终停留在不远处一截高出地面半米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金属圆筒上——一个老旧的通风井。
井口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井盖被几颗螺丝固定着,但其中一颗明显有被新近撬动过的痕迹。
“这里。”林默指了指通风井,“他给我们留了‘门’。”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陷阱的入口。
郑凯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配合着卸下井盖。
一股混杂着铁锈、霉菌和潮湿泥土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林默深吸一口气,率先探身钻了进去。
通风井内部比想象的更为狭窄,冰冷的井壁摩擦着他的肩膀和后背,每向下挪动一寸都异常艰难。
郑凯紧随其后,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和金属梯级被踩踏时发出的吱呀声。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触及了坚实的地面。
林默打开战术手电,光柱驱散了部分黑暗,露出了一个相对宽敞些的地下通道。
空气依旧污浊,但至少可以首起身子。
“呼……”郑凯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通道深处隐隐传来。
“嗡……咔哒……嗡……咔哒……”
声音极有规律,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在寂静的地下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不祥。
林默侧耳倾听,脸色骤然一变。
他太熟悉这种声音了,在无数次的拆弹任务中,这种声音几乎等同于死神的倒计时。
“这不是普通的机械故障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肯定,“这是定时装置启动的声音。”
郑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定时装置?难道是……炸弹?”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默哥,小心有埋伏。”
林默的眼神幽深得如同这无尽的黑暗,他缓缓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彻骨的寒:
“他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头顶那几盏本就昏黄、勉强提供着微弱照明的白炽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同时掐灭。
“啪嗒!”
最后一声轻响后,西周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黑暗像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吞噬了一切光线,也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郑凯只觉得眼前一黑,连林默近在咫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一点点缠上他的心脏。
“默哥?”他下意识地低呼,声音在极致的安静中显得异常突兀。
“别动!”林默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黑暗中,只听见他摸索着什么,然后是“咔哒”一声轻响,那是战术手电开关的声音。
一束惨白的光柱猛地刺破了浓稠的黑暗,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缓慢而又精准地剖开眼前的未知。
光柱在潮湿的墙壁上游走,所及之处,一种比黑暗本身更令人心悸的寒意,开始从那些斑驳的墙壁纹理中,无声地渗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