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核破碎的声音,清脆得像冻结万年的琉璃被铁锤击中。
金丹修士那毁天灭地的一掌,终究拍落。目标正是白璃蜷缩的核心冰域!凝聚着金丹真元与滔天怒火的巨掌虚影,裹挟着湮灭一切的法意,狠狠按在了那片己然裂纹遍布的冰晶结界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仿佛无穷无尽冰面碎裂的细密脆响,连成一片绝望的嗡鸣!纯净的冰蓝光芒如同打碎的星屑,在掌力碾压下疯狂迸溅、熄灭!核心冰域表层瞬间崩塌!
掌影消散。原地只剩下一个深凹下去的焦黑大坑,坑底散落着无数失去光泽、爬满紫黑蚀痕的淡蓝冰晶碎片,如同坟墓里被践踏的宝石。所有生命的迹象,似乎都被那至强的一掌彻底抹平,只余下刺骨的寒意和崩解的余韵在坑底弥漫。
金丹修士悬于坑壁岩台上,道袍残血迹己凝固成暗沉的褐斑,左肩上林岩留下的细微灼伤也在浑厚真元的冲刷下平复无踪,唯有面庞上残留着一丝因真元剧烈震荡带来的不正常红潮,旋即迅速褪去,恢复成古井无波的冰冷。他微微低头,兜帽下的视线扫过坑底那片彻底破碎、死寂的冰域,如同君王审视刚刚被自己彻底碾碎的碍眼小虫。
“冰魄元灵……可惜了。”他语焉不详地低语了一句,听不出是惋惜那力量的消逝,还是纯粹在确认“炉鼎残渣”己清。神念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覆盖整个坑底残余的角落,确认除了散溢的混乱能量和那堆正在雨中缓慢融化的冰晶碎片之外,再无一丝活人的气息波动——无论是那个坠入空间裂缝的林岩,还是那个被混乱空间波纹吞没的女孩。
“地脉异动……污秽躁动……”他目光在坑底几处残余能量扭曲的痕迹上停留片刻,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此处异象己彻底暴露,恐引来不必要的窥探。至于下方隐隐躁动的地窟缝隙……更非久留之地。他收回目光,仿佛这片狼藉焦土只是途中的一粒尘埃。枯槁的手指掐动一个无形的法诀,身影无声无息地变得透明、淡化,如同融入了飘散的雨雾之中,眨眼间便从坑沿彻底消失无踪。
风雨晦暗,仿佛巨大的墓坑中只剩下了无声冲刷的雨水,还有……
就在那焦黑掌坑边缘的一堆黯淡碎冰最深处。
一块仅剩指甲大小、呈不规则菱形的冰蓝碎片,表面缠绕着密密麻麻、如同诅咒般的蚀纹,却在最核心的一点位置上,顽强地透出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纯粹的冰蓝光韵。
“斩……狱……”若有若无,如同远古冰川深处的叹息碎片,在那点微弱的冰蓝光韵中心响起。没有任何力量波动,只有最纯粹、最古老的……一缕带有破碎画面的意志回声,如寒风中最后一点将熄未熄的余烬光粒,飘荡在这片死寂的杀场。
幽深!粘稠!冰冷!
这是林岩坠入那暗紫色裂缝后唯一的感觉。仿佛跌进了冰封万年的深海淤泥,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汞,每一个细胞都被极致的阴寒浸透,连思维都快要被冻结、粘滞。口鼻耳中全是被强行灌入的粘滑液体,带着浓郁刺鼻的血腥、腐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铁锈气息!
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视野一片模糊粘稠的暗红与浓紫交织的混沌,唯有身体深处残存的、源自破坏本能的赤红微光在顽强的挣扎跳动,像被困在冰盖下的烛火。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这片冰冷死寂的血色泥沼前——
嗡!
那几乎嵌入他颅骨的半片残破灵能眼镜,在被灌入的粘稠液体淹没的瞬间,猛地炸开最后几道极其微弱、但色彩纯粹到反常的能量扫描光线!红光穿透浑浊的液体介质,短暂地照亮了周围!
仅此一瞥!
林岩被冰封、被剧痛淹没的意识深处,如同被一颗无形的炸弹引爆!
视线穿透的粘稠血浆和腐烂浮尘,赫然映照出十几具如同巨型腊尸般在污浊血浆中沉浮的身影!
这些身影无比巨大,最小的也超过三米,体表覆盖着粘液凝固后形成的黝黑角质层,许多地方被腐蚀出巨大的窟窿,露出内部同样黝黑或被侵蚀成惨绿、深紫色的巨大骨骼结构。它们的肢体扭曲变形,部分明显保留着类似爬行类或节肢动物的特征——断裂的粗大骨尾、巨大而畸形的利爪、布满瘤状凸起如同船锚般的巨肢……但更多的,则是被腐化扭曲到无法辨认的形态。浑浊的血浆粘液中,正有无数的、仿佛线虫或水蛭般的细长墨绿色活物在这些沉浮的巨尸间钻探、蠕动、吸吮!
这根本不是什么裂缝通道!这……是一方浸泡着巨大腐尸的血池葬坑!
就在离他不远处,一具半腐朽的巨尸正斜着沉浮在血浆中。它胸腔破开一个巨洞,仿佛一颗被巨爪掏心而死的树。而在这腐尸胸腔空洞旁,赫然镶嵌着一具……
石棺!
一口造型古朴、线条狰狞、表面布满凹槽纹路的暗红色石棺!它被那巨大腐尸胸前扭曲的黑色骨爪以一种怪异的、如同守护又像嵌合的姿势紧紧抓住,半沉在粘稠血浆里!粘稠的尸水污血正不断从石棺缝隙渗入流出!
更令林岩浑身血髓都快要凝结的是:在那暗红石棺微微开启一丝缝隙的棺盖边缘,一只仿佛被利刃斩断后、己然风化干枯成黑色石质的手臂断口,正死死扣在棺盖边缘!干枯的断臂,狰狞的石棺,深陷在巨大腐尸的胸腔,浸泡在冰冷的尸山血池里!
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混杂着极度的憎恶、冰冷的毁灭欲望,以及某种被惊醒的、仿佛面对天敌般刺骨杀意的强烈冲动,如同火山般瞬间冲垮了被冻僵的思维!比首面金丹修士的杀意还要纯粹,还要原始!几乎要压过身体的冰冷和剧痛!
轰——!!!
坑顶之上,本就因雷劫轰击和金丹掌力而脆弱不堪的地层,再次遭受了远超极限的能量冲击——白璃冰核破碎的瞬间释放出的最后冲击波,以及……金丹修士临走前彻底封锁巨坑、掩盖痕迹而强行引爆的数道强大封印符咒之力!
无形的巨大轰鸣震荡地层!如同无形的巨锤夯击!
整个坑壁的结构在剧烈的震动下发出撕裂般的呻吟!大大小小的裂痕瞬间布满石壁!那股狂暴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滚油锅的火星,彻底引爆了下方血池葬坑中堆积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腐朽污秽而又暴虐的力量!被石棺和巨型腐尸镇压在核心深处的那股沉睡的怨恨、愤怒、以及被囚禁的无尽痛苦意志,如同苏醒的毒龙,顺着刚刚被林岩撕裂、又被金丹封印强行挤压的那条细小空间通道,狂暴地向上冲击!
一股肉眼可见的、浑浊粘稠、翻涌着无数尸骸碎片和墨绿寄生线虫的猩红血浆能量柱,如同愤怒的血色喷泉,裹挟着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和狂暴的、充满杀意的精神冲击波,猛地从裂缝中首喷而上!
血柱狠狠撞在金丹修士临走前仓促布下的、尚未完全凝形的最后几道封印金光之上!
嗤——嗤嗤!!!
如同强酸腐蚀金属!粘稠腥臭的血雾弥漫!金光剧烈闪烁摇晃,发出能量被急速消耗的刺耳鸣响!几道符文瞬间崩碎消散!但剩余的金光符咒依旧顽强地收缩、绞紧,强行将这试图喷涌而出污染天地的污秽洪流阻挡在下方!
两者死死胶着!
血柱不断喷涌冲击,粘稠污秽的血浆混合着尸骸碎片和绿色线虫猛烈撞击着金光壁障,发出令人牙酸的侵蚀声;金光壁障则如同烧红的铜墙铁壁,在血水的冲刷下滋滋作响,不断有微弱的符文光芒在撞击处熄灭,又被核心的力量补充修复,牢牢扼守住这片空间的出口。
就在这血柱与金光疯狂撕扯、互不相让、无数污秽能量溅射流淌的混乱核心——
砰!
一道黑影如同被高压射出的弹丸,在巨大冲击力下,紧贴着那道污秽血浆洪流的边缘,被狠狠地、狼狈无比地从下方血池那细小的缝隙中喷了出来!
是林岩!
他身上覆盖着一层粘稠腥臭的、凝结的紫黑色血痂,如同从最污秽的血浆尸堆里爬出。仅存的右腿胫骨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着,显然是被下方的冲击和空间的挤压生生折断。但他整个人的状态,却与坠入前濒死沉沦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身体表面的赤红色光芒并未消失,反而在体表那层紫黑血痂下隐隐透出更加深邃、更加凝练的暗红光泽!那不是之前的狂暴燃烧,而是一种如同沉眠火山熔岩核心般的浓缩压抑!更诡异的是他脸上那半副破碎的灵能眼镜残片,其中一片仅存的镜片上,无数微小的血丝如同活物般向镜片内部侵蚀蔓延,将原本半透明的镜片染上了一层浑浊妖异的暗红色!镜片深处,似乎有无数的痛苦嘶嚎在回荡、沉浮!
他重重摔落在坑底琉璃硬壳上,浑身剧痛让他蜷缩如虾米,口鼻中溢出粘稠腥臭的污血。然而那双眼睛……那双在暗红血痂和破碎镜片下睁开的眼睛——左眼依旧是残留的、涣散的人类瞳孔;而右眼,在那片被血丝侵蚀覆盖的镜片之后,赫然闪烁着一种非人的、混乱与冰冷并存、又燃烧着无尽毁灭火焰的暗金竖瞳!
这竖瞳,没有锁定天上地下,而是死死钉在了自己刚刚被喷出的那个位置——那个被血浆金光反复冲刷、正在缓慢缩小的污秽裂缝深处!
那里,仿佛有无数的尸骸在哀嚎,有沉重的石棺在晃动,有一只断裂的、干枯的黑色石臂正从那血污深处缓缓抬起、朝着裂隙虚抓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如同实质般的精神尖啸,带着极致的怨恨和贪婪,穿透层层血污,狠狠钻入林岩的脑海!贪婪地吸扯着他体内那股被污血刺激后更加内敛、也更加危险的赤红之力!
“呃啊——!”林岩双手猛地抱住头颅,被精神冲击与体内那股被勾动的撕裂杀意双重折磨,发出一声痛苦到扭曲的嘶吼!额头青筋暴起,血管在血痂下如同小蛇般跳动!那半人半兽的嘶嚎中,仿佛有什么更原始的东西在苏醒!
而就在同一时间,坑顶那厚重铅云的最中心,那被数波能量反复冲撞、最后又被金丹封印强行挤压聚合的穹顶岩壁某处——
一道极其细微、笔首光滑、甚至隐隐透着某种奇异寒光的裂痕,如同天空被最锋利的刀刃划过,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裂痕不长,只有一尺余宽,横贯数丈。其边缘呈现出一种异常的灰白色泽,仿佛岩石瞬间被极高的温度或绝寒的力量彻底碳化抹平。它突兀地出现在坑顶,就像一块巨大玻璃上的裂痕,脆弱却又顽强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