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的“文字失认症”在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才逐渐消退。那种看所有文字都如同天书般的混乱感慢慢平复,取而代らかじめ,一种极度的精神疲惫涌了上来。他明白,这种“认知校正”的能力,绝不能轻易滥用,每一次使用,都是在透支着自己的精神乃至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紧握着那本深蓝色的硬壳笔记本,心中充满了疑问。这本笔记本的出现太过蹊跷,而且它似乎能缓解自己能力使用后的部分副作用。
就在他稍作喘息,准备继续探索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不远处的书架后传来。
林雾立刻警觉起来,难道还有其他“病人”被困在这里?
他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高大的书架。只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正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是老王!
林雾认出了他,这是他刚被送进404病房时,那个告诫他“晚安”规则,但后来又因为试图用物理方法对抗规则而“消失”的病友!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老王?”林雾试探着叫了一声。
男人闻声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林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所取代:“你……你怎么也进来了?快!快离开这里!这里是……是‘活字印刷厂’!”
“活字印刷厂?”林雾不解,这明明是个图书馆。
“那些书……那些字……它们会把你变成它们的一部分!”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老王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弓了起来!
林雾骇然看到,老王的右臂,从手肘处开始,皮肤和肌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闪烁着金属光泽、带着油墨味的黑色“方块”!
那些方块约莫指甲盖大小,上面赫然印着一个个清晰的宋体汉字——“手”、“臂”、“骨”、“肉”……
这些“铅字肉块”从老王的断臂处掉落下来,在地上蠕动着,试图重新组合成某种怪异的形态,散发出浓烈的墨水和淡淡的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
“啊——!!”老王痛苦地嘶吼着,左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右肩,试图阻止这种可怕的“活字化”蔓延。
林雾看得头皮发麻,这种诡异而猎奇的场景,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规则提示:活字侵蚀己启动。目标‘王建国’的‘真名’正在被分解。需在《康熙字典》中找到构成其‘真名’的每一个铅字,并以‘血墨’为引,用‘认知之火’销毁,方可解救。时限:一炷香。”
冰冷机械的声音再次在林雾脑海中响起,带来了新的、更加具体的规则。
“王建国……”林雾看向老王,这应该是他的真名。
“《康熙字典》……血墨……认知之火……”林雾迅速分析着这些关键词。
“救……救我……”老王用仅存的力气哀求道,他的左腿也开始出现“活字化”的迹象。
林雾没有犹豫。虽然老王之前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消失”,但现在既然有机会,他不能见死不救。而且,他隐隐感觉到,救下老王,或许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关于这个精神病院的秘密。
“《康熙字典》在哪里?”林雾急切地问道。
老王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图书馆深处一个被无数锁链捆绑的巨大书架:“在……在那边……最顶层……那本最大的……”
林雾立刻朝着那个方向冲去。
那个书架比其他书架都要高大,上面只孤零零地摆放着一本厚重得如同石碑般的巨书,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康熙字典”西个大字,散发着一股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书的周围缠绕着粗大的铁链,仿佛在封印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林雾尝试着拉动铁链,却发现纹丝不动。
青铜铃在他口袋里震动得更加剧烈,一股灼热感从铃铛上传来。
“认知之火……”林雾脑中灵光一闪。他伸出手,集中精神,想象着火焰在自己掌心燃烧。
奇妙的是,随着他意念的集中,青铜铃上的灼热感越来越强,一丝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虚幻火焰竟然真的在他掌心浮现!这火焰并不灼热,反而带着一种精神层面的穿透力。
他将这“认知之火”按向那些铁链。
“滋啦——”一声轻响,铁链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迅速消融断裂!
林雾心中一喜,连忙取下那本巨大的《康熙字典》。字典入手沉重,至少有几十斤。
他抱着字典,飞快地跑回老王身边。此刻的老王,己经有一半的身体都变成了蠕动的铅字肉块,意识也开始模糊。
“老王!你的名字是哪三个字?”林雾大声问道。
“王……王……王权富贵的王……建……建功立业的建……国……国泰民安的国……”老王断断续续地说道。
林雾立刻翻开厚重的字典,开始查找。
字典的纸张泛黄脆弱,上面的字迹却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古朴的韵味。
很快,他找到了“王”字。
“血墨……”林雾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玻璃,在自己左手食指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他将血滴在字典的“王”字上,然后再次催动“认知之火”,覆盖其上。
“轰!”
字典上的“王”字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一个身披王袍、头戴冠冕的古代帝王虚影从字中浮现,威严地怒视着林雾,一股强大的精神威压扑面而来!
“大胆狂徒!竟敢亵渎本字之灵!”帝王虚影发出雷鸣般的怒吼,伸出巨手朝林雾拍来。
“字灵?!”林雾大惊,没想到销毁一个铅字竟然还会引出这样的东西!
青铜铃在此时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清越的铃鸣,那股精神威压顿时被削弱了不少。林雾感到压力一轻,连忙集中精神,将“认知之火”狠狠地印向那个帝王虚影!
“啊——!”帝王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在虚幻的火焰中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老王身上那些代表“王”字的铅字肉块,也如同被点燃的蜡烛一般,迅速融化消失!
有效!
林雾心中大定,立刻开始寻找第二个字“建”。
“建”字的字灵,是一个手持巨斧、肌肉虬结的古代工匠形象,力大无穷,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
林雾凭借着青铜铃的辅助和“认知之火”的克制,艰难地将其击溃。
最麻烦的是“国”字。
当林雾找到“国”字,并滴上血墨时,字典上浮现出的不再是单一的形象,而是一片广阔的古战场!金戈铁马,杀声震天,无数士兵的魂灵在战场上嘶吼、冲杀,形成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负面精神冲击,首接涌入林雾的脑海!
林雾只觉得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各种血腥、残暴、绝望的念头疯狂滋生,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守住本心!”他怒吼一声,死死咬住舌尖,剧痛让他保持了一丝清明。青铜铃此刻己经震动到了极致,散发出柔和的青光,将他笼罩在内,艰难地抵御着那股精神洪流。
他将所有的“认知之火”凝聚起来,化作一柄利剑,狠狠地刺向那片古战场的幻象核心!
“破!”
“轰隆——”
古战场幻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断裂,最终消散无形。
老王身上最后一部分铅字肉块也随之消融。他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虽然身体恢复了原状,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后怕与迷茫,似乎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林雾也耗尽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精神萎靡不振。连续催动“认知之火”,对抗三个强大的字灵,对他的消耗巨大。
但他成功了。他救下了老王,也对这种“文字类诡物”有了更深的理解。青铜铃,似乎不仅仅能预警和辅助认知校正,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某些类型的精神攻击。
“谢谢……谢谢你……”老王虚弱地说道,看向林雾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林雾摆了摆手,正想问他一些关于这个精神病院的问题,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图书馆入口的方向传来!
“不好!有人来了!”林雾心中一紧。
他扶起老王:“快!我们得离开这里!”
老王被刚才的遭遇吓破了胆,闻言连连点头。
但他们刚跑出几步,就看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工”堵住了他们之前进来的那个“消失的入口”——此刻那里赫然是一扇打开的门。
为首的,正是那个面容刻板、宣布林雾有“急性应激性妄想症”的金丝眼镜“医生”。
“林雾先生,王建国先生,你们私自进入禁区,还触发了‘活字排版禁制’,看来你们的‘病情’又加重了啊。”金丝眼镜“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冰冷而锐利,“看来,有必要给你们进行一次更深度的‘认知格式化’了。”
他的身后,两个“护工”推着那台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记忆清除仪”,缓缓逼近。
老王看到那台仪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林雾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刚出狼穴,又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