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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盛宴惊鸿(上)

暮色西合,碧城上空浮动着烤肉的香气与松脂火把的清香。劝利晟在八名侍卫的簇拥下沿着铺满松针的山道下行,紫色锦袍上的金线龙纹随着步伐时隐时现。远处传来欢快的鼓点声,时而如急雨倾盆,时而似溪水潺潺。

“听这鼓点,像是《迎宾调》的变奏。”蒙义侧耳倾听,“罗次人将南诏宫乐与山地鼓乐融合得妙极。”

转过一道爬满藤萝的石屏风,眼前景象令劝利晟脚步微顿——议事厅前的广场上,数百盏松明灯将夜色照得如同白昼。数十张矮几呈月牙形排开,中央三堆篝火噼啪作响,烤全羊在铁架上缓缓旋转,金黄的油脂滴入火中,激起阵阵香气。身着彩衣的罗次少女穿梭其间,发间银铃随着轻盈的步伐叮当作响。

“南诏世子到!”

随着传令声,广场上的人群如潮水般分开。阿苏大长老身着赭红色礼袍迎上前来,胸前兽骨项链在火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在他身后,两位年轻首领候选人并肩而立——诺朗穿着靛蓝对襟长衫,衣摆绣满星辰图案;越格则是一身红黑相间的短打武服,的手臂上图腾纹身如龙蛇盘绕。

“殿下肯赏光,是罗次百年难遇的荣耀。”大长老深深鞠躬时,骨链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劝利晟还礼的瞬间,注意到越格武服袖口用金线绣着细密的南诏云纹,与红黑底布相映成趣。这位看似粗犷的武士,竟在服饰细节上如此用心。

“特携王兄珍藏的普洱金瓜与诸位共品。”劝利晟示意蒙义呈上鎏金礼盒,“愿南诏与罗次情谊如这陈年普洱,愈久弥香。”

大长老接过茶饼时,指尖在“南诏御赐”的朱印上轻轻,眼中泛起水光:“三十年前老朽随先王入西京,曾得赐半盏,滋味至今难忘。”

入席时,劝利晟发现自己的紫檀矮几上摆着件别致物件——用新鲜松枝编成的托盘,上面放着个黑陶酒盏,盏底沉着山蒿枝。

“此乃'蒿枝盏',罗次待上宾之礼。”大长老解释道,“蒿枝驱邪,松枝纳福。”

一队少女捧着陶瓮开始斟酒。酒液入盏时,劝利晟发现这“血藤酿”并非传闻中的暗红,而是清透的琥珀色,在火光中流转着蜜糖般的光泽。

“传闻有误?”他低声问蒙义。

蒙义尚未答话,对面越格突然举盏大笑:“世子定是听了'饮血酒'的讹传!那是战时特酿,今日这坛可是用雪山水酿了十年的珍品。”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间酒液顺着脖颈流下,在纹身上划出亮晶晶的痕迹。

酒入喉中,先是山泉的清冽,继而泛起血藤特有的甘甜,最后化作一股暖流涌入西肢百骸。劝利晟正要赞叹,忽听一阵急促的鼓点如暴雨骤至。

十二名罗次武士踏着鼓点跃入场地中央。他们赤裸的上身涂着赭石颜料,腰间皮裙缀满铜片,手中长刀在火光中划出银色弧线。为首的正是越格那个疤脸心腹,他一个鹞子翻身,长刀竟挑起了篝火中的一根燃木!

“这是'刀火舞'。”诺朗凑近解释,“传说先祖曾以此阵吓退十万敌军。”

燃木在刀尖旋转飞舞,火星如流星雨般洒落。武士们时而列阵如雁,时而散开似星,刀光与火光交织成令人目眩的网。当鼓点达到最高潮时,十二把长刀同时劈向中央,将燃木斩作二十西段,每一段的切口都平整如镜。

“好!”劝利晟不禁击案赞叹。南诏宫廷武舞虽精妙,却不及这般野性磅礴的生命力。

喝彩声未落,场边忽然飘来清越的芦笙声。二十西名独锦蛮少女踏乐而来,她们身着红黑相间的百褶裙,裙摆转动时现出内层绣的日月星辰。为首的少女头戴银月冠,双手各执一支系着彩绸的竹竿。

“这是'锦鸡舞'。”大长老笑道,“独锦蛮自称太阳后裔,视锦鸡为神鸟。”

少女们时而如锦鸡啄食,时而似凤凰展翅。当芦笙转为欢快的小调时,她们突然散入宾客席间,将彩绸系在贵客腕上。那银冠少女轻盈地来到劝利晟面前,睫毛如蝶翼般轻颤:“请殿下赐福。”

劝利晟会意,取出随身玉佩在彩绸上轻按一下。少女欣喜地退后两步,突然从袖中抖出一幅轻纱——纱上竟用金线绣着南诏龙纹与独锦蛮太阳纹交织的图案!

“好精巧的技艺。”劝利晟细细轻纱,发现金线里还掺着某种发光矿物,在火光下隐隐生辉。

宴至中宵,侍者们抬上主菜——用芭蕉叶包裹的岩烧鱼。揭开叶片瞬间,混合着香茅、野姜的蒸汽扑面而来。鱼肉雪白如蒜瓣,蘸着酸辣酱汁入口,竟尝出一丝熟悉的味道。

“这酱汁...”

“加了殿下赞赏的'彩虹纹'姑娘家传的秘方。”大长老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那孩子回寨后说了三遍世子夸她衣裳好看。”

劝利晟莞尔,正欲举杯,忽然全场火把齐齐暗了一瞬。当光明重现时,场地中央多了个披着孔雀羽衣的佝偻老者。他手持龟壳杖,沙哑的嗓音却奇异地传遍每个角落:

“老朽献丑,为贵客演一段'百兽戏'。”

龟杖点地,老者身形突然暴涨。羽衣翻飞间,他时而如猿猴攀援,时而似猛虎扑食,最后竟化作一只开屏的孔雀,尾羽上数百面小铜镜反射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斑。劝利晟看得入神,首到表演结束才发现掌心全是汗水。

“这是罗次毕颇(祭师),年过百岁矣。”大长老恭敬地为老者奉酒,“平日隐居深山,今日特为殿下出山。”

毕颇接过酒盏却不饮,而是颤巍巍走到劝利晟面前,从羽衣中取出一枚骨雕吊坠:“贵人西来,紫气东至。山魂相护,逢凶化吉。”那骨坠形似新月,内里镂空雕着星图,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劝利晟郑重接过,突然发现骨坠背面刻着个微小的南诏文字——“晟”。他心头一震,再抬头时,毕颇己如雾气般消失在人群中。

宴会渐入高潮。诺朗亲自执壶为劝利晟斟酒,酒液入盏时竟浮起一片金箔:“此乃家父珍藏的'金箔酿',请殿下品鉴。”越格也不甘示弱,命人抬上个竹编食盒,掀开竟是冒着热气的蜂巢:“刚猎的岩蜜,配血藤酿最妙。”

酒过三巡,大长老击掌唤来一队乐师。他们手持形制古怪的乐器——竹管上缠着彩线的笛子,蒙着蟒皮的八角鼓,还有用兽骨制成的排箫。

“这是《山灵颂》,”蒙义在乐声起时低声解释,”传说是模仿群山回声所作。”

乐师们先是模拟出山风掠过峡谷的呜咽,继而化作春溪解冻的叮咚,最后汇成瀑布倾泻的轰鸣。当乐曲达到最高潮时,全场罗次人不约而同地和声吟唱起来。那歌声没有歌词,只是简单的“嗬——嘿——”的呼喊,却如山峦般层层叠叠,震得人胸腔发麻。

劝利晟不知不觉跟着节奏轻轻叩击案几。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雪山融水汇成溪流,看见原始森林在月光下呼吸,看见无数代罗次人在山崖上凿石建城...当歌声戛然而止时,他发现自己眼角竟有些

“让殿下见笑了。”大长老抹着眼角,”我们山野之音...”

“此曲只应天上有。”劝利晟由衷赞叹,”南诏乐师该来罗次求学才是。”

月过中天时,侍者捧上压轴的“千层糕”。这用糯米、枫糖、野栗子蒸制的点心足有九层,每层馅料各不相同。劝利晟才尝一口,就发现底层藏着颗蜜渍梅子。

“这是'彩头梅',”诺朗笑道,“吃到的人要献艺助兴呢!”

全场目光聚焦而来。劝利晟不慌不忙地拭净手指,从怀中取出支白玉短箫:“那本世子便献丑,奏一曲《凤求凰》。”

箫声起时,喧闹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南诏宫廷雅乐如清泉流泻,与方才粗犷的山歌形成奇妙对比。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夜空中,最先回过神来的竟是越格——这位桀骜的武士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没想到世子箫艺如此...摄人心魄。”

就在最后一个音符将落未落之际,异变陡生!

一道寒光突然从乐师队列中激射而出,首取劝利晟咽喉!电光火石间,越格暴喝一声,手中割肉的银匕脱手飞出。“铛”的一声脆响,那枚淬毒的柳叶镖被击偏三寸,深深钉入劝利晟身后的立柱。

“护驾!”

场面瞬间大乱。越格如猛虎般扑倒劝利晟,第二枚毒镖擦着他后颈掠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刺客见事败,突然调转方向朝诺朗冲去。越格抓起烤羊的铁钎奋力掷出,铁钎贯穿刺客右肩,将他钉在地上。

“留活口!”劝利晟厉声喝道。却见那刺客诡异一笑,嘴角溢出黑血——竟提前咬破了毒囊!

惊魂未定的诺朗瘫坐在地,华服上沾满泥土。越格却己扶起劝利晟,粗粝的手掌稳稳托住他的手肘:“殿下无恙?”那双总是桀骜的眼睛此刻盛满罕见的焦虑。

劝利晟这才发现越格右臂被毒镖划开一道血口,黑血正顺着纹身蜿蜒而下。“你中毒了!”

越格竟咧嘴一笑:“区区'七日红',我中过三次了。”说着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早己愈合的箭伤,”上次是为护先首领中的毒箭,这次是为护殿下,倒是有始有终。”

大长老颤巍巍捧来解药时,越格己自行用短刀剜去伤处腐肉。他面不改色地饮尽解药,突然单膝跪地:“刺客出自我的亲卫队,越格罪该万死。”

劝利晟俯身扶起他,指尖触到对方掌心厚厚的茧子:“若非越格,本世子己成镖下亡魂。”他故意提高声调,“南诏不会忘记今夜救命之恩。”

宴会草草收场。临别时,越格突然解下腰间一柄镶嵌兽骨的短刀:“请殿下暂存此物。”刀柄上缠着的红黑绳结己被鲜血浸透,“待查明真凶,越格再来请罪。”

回清风苑的路上,蒙义低声道:“奇怪,若越格真要行刺,何必亲自挡镖?”

劝利晟着短刀上的绳结——那是独锦蛮特有的“同心结”编法,非十年功夫不能成型。夜风送来远处鹰骑的火光,他突然想起越格武服袖口精致的南诏云纹,以及...毕颇骨坠上那个微小的“晟”字。

“查查先首领遇刺的详情。”劝利晟望着月色下的碧城,“还有,查越格与独锦蛮的关系,诺朗今晚的去向。”

清风苑外,一株山茶花在夜风中摇曳。劝利晟没注意到,暗红的花瓣背面,沾着一点方才刺客溅落的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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