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鞋底刚碾过一截带露的草茎,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
他贴着老松树粗糙的树皮缓缓滑下,指尖轻轻按住腰间药篓的藤编提手——那里面藏着半瓶他连夜炼制的避毒散,还有三片用荷花瓣裹着的续骨丹。
离开青蚨宗时他特意绕了三道弯:先顺着药园后的溪流往下游走半里,再钻进荆棘丛里爬过一段碎石坡,最后借着晨雾的掩护跃上了山雀常栖的老松枝。
此刻他的耳力被功德碑微微强化着,能清晰听见两里外山路上传来的脚步声——是青蚨宗外门巡山队的皮靴声,每步间隔三寸,正是门规里"巡山七步诀"的走法。
"呼。"他屏住呼吸等那脚步声渐远,这才从树杈间翻落,落在松软的腐叶堆里。
掌心的兽骨突然发烫,他摸了摸胸前的骨饰,想起昨夜碑灵虚影消失前说的"苍梧山落星崖",喉结动了动。
母亲留下的玉佛在怀里硌着心口,背面那道新出现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的丹文,与兽骨上的纹路隐隐呼应。
刚要继续往南走,风里忽然卷来一缕腥气。
林昭的鼻子动了动——那不是普通的血腥,是混合着腐肉与阴火的邪修气息。
他立刻矮下身子,沿着土坡的褶皱匍匐前进,首到听见前方传来金铁交击声。
"小心腐尸毒雾!"有人大喝。
林昭扒开一丛野杜鹃,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五名穿着玄色道袍的正道修士正围着三个浑身裹着黑雾的邪修,其中一个邪修的指尖渗出青绿色毒液,在地面腐蚀处滋滋作响的焦痕。
为首的正道修士挥剑劈开一道毒雾,剑身上的雷纹噼啪作响:"苍梧派的?
你们敢在青蚨宗辖地行凶!"
"苍梧派?"左侧的邪修突然嗤笑,黑雾里伸出三根骨刃,"老子杀的就是正道狗——"话音未落,他的骨刃己穿透了右侧正道修士的左肩。
那修士闷哼一声,鲜血溅在青石板上,却在落地前被一道幽蓝火焰烧成了灰烬。
林昭的手指在暗处微微发抖。
那火焰的颜色......和他的青莲净火太像了。
但下一刻他就压下了冲动——他能感觉到自己识海里的功德碑才修复了17%,碑灵留下的"丹火真诀"只悟到第三层,此刻若是暴露,别说救别人,连自保都难。
"结三才阵!"正道首领大喝一声,三人背靠背站定,另外两人分别取出阵旗和符咒。
邪修们的攻势明显一滞,其中一个突然尖啸:"撤!
那老东西的雷符快用完了——"
"想走?"正道首领的剑突然暴涨三寸,雷光裹着剑刃劈进邪修后心。
那邪修的黑雾瞬间溃散,露出底下一具白骨,头骨上还插着半支锈迹斑斑的发簪。
林昭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用活人祭炼的"骨傀",至少需要七条人命。
战斗结束得比林昭预想的快。
当最后一个邪修化作飞灰时,五名正道修士只剩三人站着,其中一人的右腿齐膝而断,正用止血草按着伤口,血却仍透过指缝往下滴。
"师兄,"断腿修士的声音发颤,"这次要不是你带着雷符......"
"闭嘴。"为首的修士扯下自己的道袍下摆,粗鲁地替同伴包扎,"去把阿七的尸体收了。
邪修敢在青蚨宗眼皮子底下抓人炼傀,定是有大动作。"他突然转头看向林昭躲藏的方向,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却见那修士只是抹了把脸上的血,"走,回苍梧山报信。"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林昭才从杜鹃丛后站起身。
他望着满地焦黑的草叶和未干的血迹,喉咙发紧。
母亲教他"医人先医心"时,总说"善是刀,得磨利了才割得动恶",可刚才若他出手......
"不行。"他攥紧药篓,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墨流苏的神识能追着异火味儿跑三百里,我现在暴露,只会拖累他们。"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青莲净火在指尖跃动,幽蓝的光映得皮肤发青。
一阵风突然卷起几片落叶,其中一片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
林昭弯腰捡起,叶面上的刻痕让他瞳孔骤缩——那是用某种利器刻的小字,笔画间泛着和玉佛背面一样的金光:"欲得真传,往南寻龙。"
他翻转树叶,背面什么都没有。
山风掠过耳际,他忽然想起昨夜碑灵说的"苍梧山落星崖",又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玉佛时说的"向南走,找能照见本心的地方"。
此刻玉佛在怀里发烫,和兽骨、落叶上的金光连成一线,像三根线牵着他的魂。
林昭把树叶小心收进药篓最里层,那里还躺着母亲的玉佛和半块兽骨。
他抬头望向南方,晨雾正被初升的太阳染成淡金色,远处的山峦像蛰伏的巨兽,在雾里若隐若现。
"先去苍梧山。"他摸了摸怀里的功德碑,碑面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然后......寻龙。"
风卷着晨雾掠过他的发梢,药篓里的树叶轻轻颤动,仿佛在应和他未说出口的决心。
林昭背起药篓,踩着露水打湿的草径向南走去,影子被朝阳拉得老长,渐渐融进了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