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林昭站在焚心谷入口，晨雾裹着铁锈味的灼热从谷内漫出，沾在他发梢上凝成细小的血珠。
傅青云跟在他身后三步远，腰间的丹炉挂件被谷风刮得叮当作响——那是他昨夜亲手用三枚百年朱果换的，说是“图个吉利”。
“林兄弟。”傅青云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麻衣渗进来，“谷里的地火阵每隔一柱香就会翻涌一次，你炼丹时若觉血脉发烫，立刻咬破舌尖。”他喉结动了动，指腹蹭过林昭后颈那道淡红的鳞纹，“我查过古籍，当年血魂之乱里，有个被正法的邪修也生着这样的纹路。”
林昭垂眸看了眼掌心的功德碑碎片，残碑表面浮起细小的金色纹路，像活物般钻进他血管。
三日前深夜血脉翻涌时，碑灵曾低叹“此乃焚天血脉，天生引火之体”，而破解诅咒的关键，就藏在这被封印了百年的焚心谷里。
“我明白。”他反手拍了拍傅青云手背，“你且去观礼席，若见有长老提前离席——”
“我会让药童们用蜜饯果脯绊住他们。”傅青云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转身时衣摆扫过入口处的青铜鼎，鼎身刻着的“丹”字突然泛起红光。
林昭抬步迈入谷中，脚下的青石板骤然发烫，像被扔进熔炉的铁片。
谷内远比想象中开阔，百来个丹炉分三圈摆开，最中央的主炉前坐着七位白须老者，正是傅青云说的“血魂之乱”评判团。
为首的大长老方震洲抚着长须扫过来，目光在林昭腰间的粗布药囊上顿了顿，嘴角扯出半分冷笑。
“青蚨宗丹道大比，开炉！”
随着一声铜锣响，十二名内门弟子同时掀开炉盖。
林昭选了最角落的丹炉——他记得昨夜功德碑推演过，这位置正对着谷中地火眼，能借地底暗流稳住火候。
指尖轻触炉壁，温度透过掌心传来，他闭眼感知片刻，突然将袖中两枚雷纹石拍在炉脚。
“杂役也配用雷纹石？”右侧传来嗤笑。
林昭睁眼，见是丹堂首座的亲传弟子赵元，此刻正捏着枚火玉在炉口晃，“这东西要三枚百年玄铁换，你偷了药园多少灵草？”
“赵师兄好记性。”林昭将预先备好的三株赤焰草投入炉中，“上月赵师兄在百花宴上输给外门弟子的十坛醉仙酿，我替你记着。”
赵元的脸瞬间涨红。
炉中赤焰草遇热腾起紫烟，林昭趁机屈指一弹，青莲净火裹着细小的雷弧钻进炉底。
这是他昨夜用功德点推演的“丹火真诀”，异火与神雷融合后，火焰呈现出混沌般的灰金色，连炉壁都被映得透亮。
观礼席传来抽气声。
傅青云捏着茶盏的手青筋暴起——他分明记得，三日前林昭还在为控制异火发愁，此刻竟能将神雷精准注入火焰，每道雷弧都恰好裹住药材，既不灼伤药性，又能激发灵草中的生气。
“这不可能！”赵元的丹炉突然炸开，黑色药渣溅了他半张脸。
他踉跄后退，盯着林昭的丹炉咬牙，“他用了禁术！”
“禁术？”方震洲的声音像浸了冰水，“丹道讲究顺势而为，若真能以神雷淬药，那是他的本事。”他目光扫过林昭的丹炉，瞳孔微缩——那炉中的火焰竟分出三缕，分别裹着赤焰草、九叶参和冰魄花，正是“三阳归元丹”的主药。
林昭的额头渗出细汗。
血脉中的灼烧感随着火候攀升，他能清晰听见血管里传来的轰鸣声，像是有团火要破体而出。
功德碑在识海发烫，残碑上的纹路化作锁链，将那团火死死捆住。
他想起昨夜碑灵的话：“焚心谷的禁制能压制血脉，但也会激发封印中的残火，你要借炼丹引动它。”
“成！”
随着一声清喝，林昭的丹炉突然喷出九道霞光。
三枚流转着金红光芒的丹药浮在半空，每枚表面都凝着细小的雷纹，药香裹着雷光扩散，连观礼席上的杂役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三阳归元丹！”傅青云猛地站起来，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几片，“这丹能活死人肉白骨，我在丹经里见过图录，可从未有人炼出雷纹版的！”
评判席一片死寂。
方震洲的手按在案上，指节发白——他分明记得，百年前血魂之乱时，焚天教主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以雷淬丹”之法。
而林昭炉中飘出的药香，竟与当年那道毁了半座青蚨宗的火焰，有三分相似。
“轰——”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林昭的丹炉被震得歪向一侧，三枚丹药“叮”地落在他掌心。
谷中央的主炉突然裂开，一道赤金色的丹鼎虚影从地底下升起，鼎身刻满密密麻麻的咒文，每道咒文都在渗出暗红的血珠。
“焚心鼎！”方震洲猛地站起来，腰间玉佩“啪”地摔碎，“快退！这是当年封印焚天教主的——”
话未说完，虚影突然发出轰鸣。
林昭只觉心口一热，血脉里的火焰挣断功德碑的锁链，化作赤金色光链冲进鼎影。
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己站在一片血色荒原上。
赤袍男子背对着他，手中的焚心鼎正喷吐着能焚尽天地的火焰。
“以我炎脉圣体为引，以九鼎丹心为锁。”男子的声音像来自远古，“今日起，焚天残魂永镇此鼎，若我血脉后裔见此景，当知——”
“轰！”
画面突然破碎。
林昭踉跄着后退，额头抵在现实中的丹炉上，烫得他倒抽冷气。
识海里多了段信息：“若欲斩断焚天血脉诅咒，需寻‘九鼎丹心’重铸丹魂。”
“林昭！”
方正的呼喊从谷口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
林昭抬头，见谷外的天空被染成血红色，无数黑幡正从西面八方涌来，幡上的火焰纹与他三日前在炉盖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焚天教的人来了！”傅青云从观礼席冲下来，抓住林昭胳膊就要跑，“他们破了宗门禁制，带了至少三十个筑基期的——”
林昭松开攥着丹药的手。
三枚三阳归元丹在掌心流转，映得他眼底泛起赤金光芒。
他轻轻推开傅青云，掌心的青莲净火突然变成混沌般的灰金色，连空气都被灼得扭曲。
“正好。”他望着谷外翻涌的黑幡，嘴角勾起冷硬的弧度，“我也想见见他们。”
谷外的黑幡突然静止。
最前方的幡顶，一道阴恻恻的笑声穿透晨雾：“果然是炎脉圣体……林小友，你可知你母亲当年为何替长老试毒？”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听见血脉里的火焰在嘶吼，能看见功德碑上的纹路正疯狂蔓延——这一次，他不再压制。
晨雾中，黑幡如潮水般涌来。
而谷中央的焚心鼎虚影，正渗出比之前更亮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