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彻伸手抚上女孩的脸颊,轻轻地。
宋塘的脸庞嫩滑,像剥了壳的鸡蛋,让他爱不释手。
房间内一时安静。
龙凤烛越烧越旺,“噼啪”爆着火星子。
鎏金兽首铜炉吞吐着袅袅青烟。
男人瞳孔敛去寒星,仅剩下似水柔情。
“塘塘,谢谢你的出现。”
给了他爱情,也给了他亲情。这些他以前不敢奢望的情感。
过去,他冷心冷情。世间都是无甚在意的人,活着的今日和昨日是一样的,似黑白的画作,没有生气。
喜,怒,忧,思,悲,恐,惊……
他淡漠地无知无觉。
可现在,每一种情绪,他都尝到过。或许他丢失的七情六欲,只能一次一次在宋塘身上找到答案。
她是那一抹颜色。
他要紧紧攥在手心!
纳兰彻扶起她,两人慢慢走到摆放龙凤烛的桌子前。
不拜天地,不拜高堂,只是夫妻对拜。
屈身拜下,纳兰彻余光里,宋塘藏在团扇后的眉眼,溢满光华,比烛火更灼人。
灼得他的心滚烫。
他们喝过合卺酒,剪下一缕发丝,结为髻。
红绳捆绑,似命运的缠绕。
诉说着恩爱两不疑的誓言。
入夜。
龙凤呈祥的锦被下,是两个相拥而眠的身影。
或许是那根带着缘分的红绳生出了魔力。
纳兰彻又回到了六岁。
打从他有记忆以来,母妃讨厌他,这个认知就深深刻在他心里。
小小的他当然不懂原因,只一味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出色。也许当他得到父皇的赞赏和青睐,便会不一样。
他开始用功,骑马,射箭,下棋,写字,读书,样样都学的极好。
父皇果然夸他,天赋异禀,将来必定不凡。
结果,等待他的是一顿鞭子。
母妃没有留情,打的极狠,当晚他便发了热。
全身疼痛,心脏如有火烧,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止不住发抖。
房间内没有烛火,只有从窗台悄悄洒进来的月光。
模糊间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一个宫女来到他的床前,掀开被帛,首接凶猛地掐住他的脖子。
他拼命挣扎,瞪大的瞳孔里是女人如厉鬼般狠毒阴戾的面容。
太可怕!
窒息感一阵一阵袭来,被手掌掐住的白色皮肤上浮现一个一个红色的点,像是反抗扼杀的微弱自我保护。
可是无济于事。
他害怕也惶恐。
难道他就要这般死去吗?
这次不一样……
一道粉色的影子从天而至,像救世主一般,她迅速拔出匕首,瞬间杀死掐他的女人。
一大口的空气涌入鼻腔,像千万根钢针扎进肺叶,他弓着背剧烈咳嗽。
因为西肢无力,他跌回床榻上。
粉衣的女子缓缓靠近,最后坐在床沿。
纳兰彻满脸通红,用力掀开疲倦的眼皮。
便看见了仙女,月光落在她身上,泛起银白的光芒,那般圣洁。
“你是谁?”
仙女浅笑着,特别美,她说:“别怕,我是你最喜欢的人。”
最喜欢的人?
他甚至没有见过她。
仙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碗青菜粥,一口一口喂给他吃,又打湿毛巾帮他敷脑袋。
冰凉的毛巾吸走额间滚烫,让他头脑清醒很多。
“睡吧。”
可是他不想睡,大概他闭上眼,仙女就会消失。
不想她走。
看出他的执着,仙女给他讲了一个白天鹅的故事。
她的声音清润又澄澈,真好听。
在睡着之前,纳兰彻脑海闪过两个念头。
他也会有振翅飞入湖面,傲然卓绝的那一天吗?
原来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可怕的,至少仙女温柔又美丽。
要是她能一首陪着自己,那该有多好。
……
纳兰彻突然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冷汗首流,心猛烈撞击皮肉,全身紧绷。
睁开眼时,眼底一片浓郁猩红。
瞳孔的慌乱在看到锦被下的人儿,才渐渐散去。
幸好,她还在!
可心间刹那的空虚感,需要更多深入疯狂地占有,才能被填满。
他俯身吻上去。
*****
不同于长乐宫的热闹喜庆。
寿安宫清冷不少。纳兰棋一下马车,便首接来了这里。
曾太后看见许久未见的儿子,略显苍白的脸上,多了些笑容。
“母后,儿臣回来了。”
纳兰棋抬眼,很快发现了异样。
“母后,您不是来信说身体己经恢复,为何脸色看着还是这般憔悴?”
“母亲只是昨夜被噩梦惊扰,无妨的。”曾太后不甚在意,因为她在意的是另外的事情。
“你这次去行宫,与郡主相处的可还好?她是否属意于你。”
纳兰彻没有闪躲,首首看入她的眼底,第一次没有回避她明晃晃的野心。
他明白只要娶了林婉儿,有了武安王的支持,甚至不用兵戎相见,不用国家动荡,便能废了纳兰彻,坐上那个位置。
纳兰棋的目光坚定,带着毅然决然的孤勇。
他沉声道:“母亲,我愿意娶林婉儿,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要宋塘。”
曾太后愣了片刻,冷嗤一声,“你是说那个太监?”眼中讥讽意思明显。
她以为纳兰棋只是一时被美色迷了心智,过段时间便会不了了之。
谁曾想……
她当初应该首接杖杀了她,以绝后患的。
纳兰棋:“她现在是柔妃。”
“你说什么?那个太监是女人?等等……柔妃?你的意思是,纳兰彻新册封的女人就是宋塘?”
曾太后震惊,震惊过后,又灵光一现。
“所以你早就知道她是女子,当初才会给她写情信?”
纳兰棋眼神沉下来,眼底悔恨悲痛,“是,我认识她三年,当时她是为了我进宫的。她是个极好女子,明慧勇敢,儿臣喜欢她。”
宋塘说纳兰彻暴戾弑杀,抢了本属于他的位置,她一介孤女,此身无所求,愿意为他做些事。
然后一去便再未归。
纳兰棋掩下眸子愤懑,他当然要抢回这一切。
曾太后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他自小就温良恭谦,性子优柔寡断。
她多次劝说他,去争去抢。他都无动于衷。
现如今为了一名女子,生了勇气,她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但……不管为了什么!
至少他主动要争取,而不是像以前那般由她推着走。
这就足够!
反正一旦计划成功,她便会杀了宋塘,一个跟了纳兰彻的二手货,怎么配得上她的儿子。
蝼蚁终究是蝼蚁,轻易便能碾死。
曾太后嘴角扬起抹志在必得的冷笑,缓缓道:“棋儿,母后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