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透过紫藤花架，在昭宁的茜色裙摆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慵懒地晃着秋千，听着铁链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指尖捏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正要送入口中。忽然，一道黑影笼罩下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的肩头，修长的手指捏起石桌上的橘子，动作利落地剥开。
“公主尝尝这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昭宁抬眼望去，只见福尔泰不知何时己站在秋千架旁，月白长衫的下摆被风吹起，露出腰间那枚她眼熟的玉佩。他指尖轻捻着一瓣橘肉，递到她唇边，眉眼弯弯，“西域进贡的橘子，听说甜过江南的蜜。”
昭宁挑眉，没有张口，反而往后仰了仰身子：“怎么？福二少爷不在阿哥书房当伴读，倒跑来永和宫当起投喂人了？”她晃了晃手中的葡萄，故意逗他，“难不成是永琪课业太好，你这个伴读闲得慌？”
“在阿哥书房哪有在公主这儿有趣？”福尔泰也不恼，顺势在石凳上坐下，将剥好的橘子整盘推到她面前，“前日见公主为了令妃那档子事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臣弟心疼。”他说这话时，语气半真半假，可眼底的关切却藏也藏不住。
昭宁咬了咬下唇，想起这几日为了扳倒令妃党羽，确实熬了好几个通宵。容嬷嬷天天在耳边念叨，她都没当回事，倒没想到这个福家二少爷竟默默记在了心里。“少贫嘴。”她伸手抢过橘子，却没吃，反而一颗颗摆成小花的形状，“说吧，又想从我这儿换什么消息？”
福尔泰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公主就这么防备我？”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臣弟这次，只是想单纯讨公主欢心。”见昭宁瞪他，又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好好，不瞒公主，昨日在御书房，听见皇上传召军机大臣，似乎与西南战事有关。”
昭宁的动作顿住。她知道，这两年西南土司蠢蠢欲动，若真有战事，朝堂必定又要掀起一番风雨。“你确定？”她神色一凛，将橘子推回去，“这种消息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臣弟哪敢拿这种事哄公主？”福尔泰正色道，从袖中掏出张纸条，“这是今早宫门守卫换班时，我无意间听到的口令。”他将纸条展开，上面“镇南”二字力透纸背，“西南重镇，除了调兵，还能为何？”
昭宁接过纸条，反复着上面的字迹。如果真是调兵，那令妃一党说不定又要趁机作妖。正想着，突然感觉脸颊一凉，抬头见福尔泰正拿着帕子替她擦去沾在嘴角的橘子汁。“公主认真的样子，倒让臣弟想起第一次见你。”他忽然说道，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时你刚被封为固伦公主，在朝堂上舌战群臣，眼里有光，像把出鞘的剑。”
昭宁心跳漏了漏，别开脸去：“少拿这些话糊弄我。”可耳尖的红晕却怎么也褪不下去。她抓起一把瓜子塞给他，“行了，话也说了，吃的也拿了，该回去了。要是被人看见你在永和宫待这么久，又该说闲话了。”
“被人看见又如何？”福尔泰没有起身，反而靠得更近，两人之间几乎只剩一拳的距离，“臣弟倒是希望，全紫禁城都知道——”他突然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我福尔泰，只想做昭宁公主一个人的投喂人。”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容嬷嬷的喊声。昭宁慌忙推开他，秋千晃得厉害：“还不快走！”她抓起团扇作势要打，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福尔泰笑着起身，临走前还不忘顺走一块桂花糕：“明日同一时间，臣弟带更甜的来哄公主！”
看着他翻墙离去的背影，昭宁咬了口橘子。果然如他所说，甜得很。可不知为何，心跳却比秋千荡得还快。石桌上，那朵用橘子摆成的小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