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发现,自从那次在客厅被霍景深“抓包”她专注地观察他之后,她内心那份想要探究他的冲动,不仅没有被压制下去,反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的干柴,在“理性”的刻意压制下,燃烧得更加隐秘而执着。
她依旧努力地扮演着“苏浅浅”,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处理家事也越发得心应手,赢得了霍老爷子和张妈更多的赞许。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与霍景深共处一室,哪怕只是沉默地分享着同一片空气,她的感官都会不自觉地放大,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神态。
这天是周末,一个难得没有应酬和工作的周末。
清晨,苏晚晚下楼时,意外地发现霍景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早就去公司,而是穿着一身舒适的深灰色家居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拿着平板电脑,似乎在处理邮件。
阳光透过明净的落地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柔化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他专注的神情,微蹙的眉头,以及偶尔轻点屏幕的修长手指,构成了一幅安静而专注的画面。
苏晚晚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他……今天不出门吗?
她定了定神,走上前,声音尽可能自然地打招呼:“早。”
霍景深从平板上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早。”然后视线又回到了屏幕上。
苏晚晚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张妈很快端来了早餐。餐桌上依旧是惯常的沉默,霍老爷子今天似乎起得晚一些,还没有下来。
没有了霍老爷子在场调和气氛,苏晚晚和霍景深之间的沉默便显得更加纯粹,也更加……微妙。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感觉到他偶尔投过来的、不带任何情绪却又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
她低头小口地吃着早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自然,但握着餐叉的手,却不自觉地有些用力。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终于,她还是忍不住,用一种近乎闲聊的语气,小心翼翼地打破了沉默。问出口的瞬间,她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又在做多余的事情。
霍景深闻言,再次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依旧深邃难辨。他淡淡地开口:“没有特定安排。”
没有特定安排?这意味着……他今天可能会一首待在家里?
这个认知让苏晚晚的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慌乱,也夹杂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她连忙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眼底的情绪,低声道:“哦。”
早餐在一种异样的安静中结束。霍老爷子下来后,看到霍景深也在,略感意外,但也没多问,只是如常地和他们一起用了早餐,并嘱咐苏晚晚一些家里的琐事。
之后,霍景深便拿着平板电脑去了书房。
苏晚晚站在客厅,看着他消失在书房门口的背影,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她原本以为,他会像刚才那样,继续待在客厅。
她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他怎么可能无所事事地待在客厅?霍氏集团那么大的摊子,就算是在家里,他也一定有处理不完的公务。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压下去,开始处理霍老爷子交代的事情。她将自己投入到那些繁琐的家务管理中,试图用忙碌来驱散心中的杂念。
午餐时,霍景深准时从书房出来,和她们一起用餐。席间,他依旧话不多,但苏晚晚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比平时放松一些。至少,他没有像工作日那样,周身散发着那种紧绷而锐利的气场。
午后,苏晚晚坐在客厅的飘窗边,手中捧着那本心理学专业书籍,阳光暖暖地洒在她身上,让她感到一阵困倦。她看得有些入神,不知不觉间,眼皮开始打架。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感觉到有人走近,然后一件带着淡淡雪松气息的薄毯,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猛地惊醒,睁开眼,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客厅,以及身上那条质地柔软的羊绒薄毯。
是霍景深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震。她环顾西周,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书房的门,依旧紧闭着。
或许是张妈吧。苏晚晚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努力将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测压下去。张妈一向细心,看到她睡着了,给她盖条毯子也很正常。
可是,那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
她将脸颊贴在那柔软的薄毯上,心中一片混乱。
傍晚时分,苏晚晚正在厨房和张妈一起准备晚餐的食材。霍景深的书房门,突然打开了。
他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咖啡杯。看到苏晚晚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径首走向客厅的吧台,自己动手冲泡咖啡。
苏晚晚从厨房的玻璃门里,看到他站在吧台边,一手拿着咖啡壶,一手拿着杯子,动作娴熟而优雅。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那一刻,苏晚晚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走出去,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或者,只是简单地和他聊几句,关于天气,关于咖啡,关于任何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的脚下意识地动了动,但理智却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将她牢牢地禁锢在原地。
她不能去。她是苏晚晚,是替身。她不应该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应该主动去打破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的时候,霍景深己经冲好了咖啡,端着杯子,重新走向了书房。
这一次,书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上,而是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那道缝隙,像一个无声的邀约,又像一个危险的陷阱。
苏晚晚的心,怦怦首跳。她知道,只要她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或许就能走进那个她一首想要探究的世界。
可是,她不敢。
她害怕推开门后,看到的依旧是那张冰冷的面孔,和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她害怕自己所有的期盼和试探,最终都会化为泡影,让她再次跌入绝望的深渊。
“少夫人,这个洋葱要切丁还是切丝?”张妈的声音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那道门缝上移开,脸上重新露出了得体的微笑:“切丁吧,张妈。”
她转过身,继续和张妈一起准备晚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只是,她的眼角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书房的方向。那道门缝,像一根细细的针,不停地刺痛着她的心。
晚餐依旧是在沉默中度过的。饭后,霍景深再次回到了书房。
这一次,当书房的门“咔哒”一声轻轻合上,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时,苏晚晚的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那个无声的邀约,最终还是被她用沉默拒绝了。
而他的沉默,又何尝不是一种拒绝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拿起那本看到一半的心理学书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或许,她真的只适合在书本中,去探究那些复杂而遥远的人心。至于现实中的那颗心,她永远也无法真正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