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邸的夜，深沉如墨，死寂得能听到庭院里枯枝在寒风中折断的细微声响。
顾晚声躺在沙发上，呼吸悠长平稳，仿佛己沉入镇静剂带来的深眠。
然而，在那层薄薄的眼睑之下，冰封的意识却在无声地燃烧，反复推演着即将到来的、步步惊心的“意外”。
蜂蜡印模紧贴着肋下的皮肤，冰冷而坚硬，如同第二颗心脏，承载着通往“919”的唯一密钥。
窗外岗楼探照灯冰冷的光柱规律地扫过窗棂，每一次划过，都在房间内投下短暂而森然的光影，如同监守者无情的目光。
时机。
就在明天王医生“例行检查”之时。
…
清晨的光线吝啬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和窗帘，给奢华的房间镀上一层冰冷的灰白。
顾晚声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一副被药物和伤痛双重折磨后的疲惫模样。
咳嗽声比前几日更加频繁，每一次都带着肺部的拉扯和后背伤口的钝痛。
房门被准时叩响。
王医生提着标志性的黑色皮箱走了进来，神情依旧是那副专业、疏离的平和。
“顾秘书，感觉好些了吗？”王医生一边温和地问候，一边放下皮箱，拿出听诊器和血压计。
顾晚声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嘶哑：“还是……咳……咳……疼……胸口……后背……都疼……”他配合地让王医生检查，眼神涣散，充满了对痛苦的麻木和对治疗的顺从。
检查过程如同前日复刻。
听诊器冰冷的触感，血压计袖带的加压，王医生专注而平静的神情。
顾晚声的呼吸因“不适”而略显急促，目光“无意识”地在房间里游移，最终“恰好”落在了壁炉旁小几上那个精美的白瓷茶壶和配套的茶杯上。
王医生记录着数据，从皮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棕色玻璃瓶，正是那瓶装着深褐色三七粉的药瓶。他拧开瓶盖，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泥土和辛辣的药味飘散出来。
“肋间神经痛还是明显，加上伤口牵扯，疼痛会加剧。”王医生一边解释，一边用消毒棉签沾取了一点三七粉，“我再给您外敷一些，活血化瘀，能稍微缓解。”他示意顾晚声解开上衣扣子，露出缠着绷带的胸膛和肋下区域。
顾晚声动作迟缓地解开扣子，露出苍白皮肤上狰狞的绷带和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瘀痕。
他的手指因“虚弱”而微微颤抖，在王医生拿着沾了药粉的棉签靠近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缩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本能的、对触碰伤口的畏惧。
“别怕，很快就好。”王医生声音温和，动作却精准稳定。
他俯下身，准备将药粉涂抹在顾晚声肋下瘀痕最重的位置。
就在这时！
顾晚声像是想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水杯以缓解紧张，手臂却因“无力”和“颤抖”猛地向外一甩！
手肘“恰好”重重撞在了小几边缘那个精致的白瓷茶壶上！
“哗啦——砰！”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响！
茶壶被撞翻，滚落在地毯上，壶盖飞溅，滚烫的茶水，早己冷却，但此刻无人细究，泼洒出来，瞬间浸湿了昂贵的地毯，也溅了顾晚声的手臂和王医生的白大褂下摆一小片！
“啊！”顾晚声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并非伪装，滚烫的触感，虽然实际不烫，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本能地缩手！
他的手臂被飞溅的瓷片划开了一道寸许长的、不深但瞬间涌出血珠的口子！
“小心！”王医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飞溅的瓷片和水渍，手中的棉签和药瓶差点脱手。
房间里一片狼藉。破碎的瓷片，泼洒的茶水，顾晚声手臂上渗血的伤口，以及他脸上瞬间涌上的巨大惊惶和痛苦。
“对……对不起！王医生！我……我不是故意的！”顾晚声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真实的疼痛，手忙脚乱地想捂住流血的手臂，动作笨拙而慌乱，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浅色的沙发扶手上，格外刺眼。
“别动！”王医生迅速冷静下来，职业本能让他立刻放下手中的药瓶和棉签，一把抓住顾晚声受伤的手臂查看。伤口不深，但血流得不少。“伤口需要立刻处理止血！药箱！”他迅速转身去拿放在旁边的医疗皮箱。
就在王医生转身的这电光火石的一秒！
顾晚声那双刚刚还盛满惊惶痛苦的眼睛深处，所有的情绪瞬间冰封！
锐利如鹰隼！
他的身体借着疼痛的蜷缩和手臂被抓住的姿势为掩护，左手如同灵巧的毒蛇，闪电般探入自己微微敞开的衣襟内！
指尖精准地捏住紧贴皮肤的蜂蜡印模，再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借着身体倾斜的角度，极其隐蔽地、稳稳地将其投入了王医生放在沙发扶手上、瓶盖打开的三七粉药瓶中！
深红色的蜂蜡印模落入深褐色的药粉中，瞬间被淹没，无声无息！
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天衣无缝！
做完这一切，顾晚声立刻恢复了那副痛苦惊惶的表情，手指死死按住流血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指缝。
王医生己拿着消毒纱布和止血药粉转过身来，似乎对身后瞬间完成的“乾坤挪移”毫无察觉。
他动作麻利地清理伤口，撒上止血药粉，用纱布迅速包扎。
“还好伤口不深，这几天注意别沾水。”王医生嘱咐着，语气依旧平和，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锐芒，他看到了顾晚声刚才那个瞬间的眼神变化！
也感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极其轻微的肢体异动！
作为“夜莺”，他瞬间明白了！
情报己入瓶！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瓶装着蜂蜡印模的三七粉放回皮箱，仿佛它只是一瓶普通的药粉。
然后继续处理现场的狼藉，收拾着散落的器械。
就在王医生刚刚包扎完毕，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时……
“砰！”
房间门被毫无预兆地、大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一股冰冷凛冽、带着铁锈腥气和无形威压的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