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血海翻涌如沸,金蝉子的元神在无天的狞笑中被血色锁链撕扯得支离破碎。前世绯虞在乌江畔为他挡箭的血色绽放,青梧于玉兰花下消逝时眼角的清泪,化作滚烫的业火灼烧着魂魄。当无天的利爪将他推入轮回井的刹那,金蝉子听见自己破碎的嘶吼在九幽之地回荡,而中原大地上,两户人家同时被奇异天象笼罩。
陇西郡铁匠铺内,赵氏怀胎十月剧痛难忍,忽有赤色霞光自窗棂透入,照亮整个产房。随着一声啼哭,接生婆手中的婴儿突然攥紧拳头,掌心赫然嵌着半块赤色玉珏,其上龙凤纹路仿若活物般流转微光。与此同时,百里外的锦绣庄内,孟家夫人产下一女,女婴不哭反笑,脐带缠绕成同心结的形状,手中死死抓着半截红绳,绳结处系着干枯的并蒂莲,任众人如何用力都无法掰开。
七岁那年暮春,姜生蹲在溪边清洗新打的农具,忽见上游漂来一方绣帕。他伸手捞起,素白绢面上未绣完的并蒂莲,竟与他掌心玉珏的纹路严丝合缝。正当他愣神之际,对岸传来清脆的女声:"登徒子!还我帕子!"循声望去,只见扎着双髻的少女提着藕荷色裙摆,赤着一只绣鞋涉水而来,发间银铃随着跑动叮咚作响。孟盈抢过绣帕的瞬间,她颈间的红绳与姜生腕间缠绕的线头突然无风自动,如两条灵蛇般相互纠缠,任她如何拉扯都无法分开。
"这...这定是天意!"姜生挠着后脑勺傻笑。孟盈红着脸别过头,却偷偷将纠缠的红绳系成蝴蝶结:"暂且寄存在你这儿,改日我再来取。"
十六岁的梅雨季,天空仿佛被戳破了窟窿,暴雨倾盆而下。姜生顶着斗笠,怀里护着新打的剪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孟家绣楼跑。待他浑身湿透地出现在檐下时,正撞见倚窗赏雨的孟盈。少女见他狼狈模样,噗嗤笑出声:"呆子,快上来烘烘衣!"
阁楼上,炭火噼啪作响。孟盈递过热茶,指尖无意间触到姜生掌心厚厚的铁茧,那是常年锻造铁器留下的印记。她望着少年局促地搓着手,耳垂通红的模样,心中泛起丝丝涟漪。姜生盯着绣架上未完工的嫁衣,金线绣就的并蒂莲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喉咙发紧:"等我攒够聘礼...就来娶你。"
话音未落,窗外惊雷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孟盈吓得一颤,姜生下意识伸手护住她。两人相视而笑,烛火摇曳中,孟盈解下腰间香囊塞进他手中,绣着的并蒂莲上还沾着她的发香。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铺满长街。孟盈盖着红盖头,由喜娘搀扶着跨过火盆。洞房内,姜生颤抖着掀起盖头,烛光照亮孟盈绯红的脸颊。她将红绳系成同心结,轻轻挂在姜生颈间:"这红绳自出生便陪着我,如今与你共有。"姜生解下随身玉珏,放入她掌心:"此玉自出生便在我身,如今送你。"两人交杯饮下合卺酒时,窗外突然飘起桃花雨,花瓣落在红烛上,竟凝结成并蒂莲的形状。
婚书墨迹未干,凛冽的征兵令己至。衙役踹开姜家大门时,孟盈死死抱住姜生的腰,绣鞋在泥地里划出深深的沟壑。"我不去!"姜生奋力挣扎,却被铁链捆住双手。孟盈哭着扯断他颈间的红绳,将系着玉珏的半段塞进他手中:"你若敢不回来,我就把长城哭倒!"姜生望着妻子哭花的脸,咬着牙点头:"等我回来,带你去看江南的莲塘。"
此后三年,孟盈每日在绣楼刺绣。她绣完九十九件寒衣,针脚里藏满思念。每当月圆之夜,她便坐在门槛上,望着红绳另一端的玉珏发呆。首到某个风雪夜,邻村归来的流民带来噩耗:"长城上累死了个叫姜生的..."
孟盈跌坐在地,手中的绣针深深扎进掌心。她连夜收拾行囊,将九十九件寒衣打成包裹,揣着玉珏踏上寻夫之路。朔风如刀割在脸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抚摸着嫁衣内衬的血字——那是成亲当夜,她咬破指尖绣下的"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长城脚下,白骨垒垒,哀嚎声震天。孟盈抱着寒衣,挨个儿询问每一个徭夫。她的嗓子喊哑了,双脚磨出血泡,终于在乱葬岗的冻土下挖出一个染血的同心结——正是她亲手所系。那夜,她跪在长城脚下,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泪水滴落在砖石上,竟将灰白的城墙染成赤红。第一夜,北风卷着她的呜咽掠过群山;第二夜,守兵听见城墙里传来隐隐啜泣;到了第三日正午,天空突然降下血雨,孟盈双目失明,却仍朝着长城方向不停叩首:"还我夫君!"
当孟盈的哭声传遍长城内外时,姜生还在工地的角落里,拼尽全力搬运石块。那日他不慎跌倒,颈间的同心结掉落,正巧被路过的另一个姜生捡到。这个同名的徭夫笑着打趣:"哟,跟我娘子绣的好像!"随手将同心结塞进怀中。谁也没想到,次日一场意外,巨石滚落,这个姜生被压在了长城之下。
几日后,姜生听闻有个叫孟盈的女子千里寻夫,哭倒长城的传闻。手中的铁锤"当啷"落地,他跌跌撞撞朝着事发地奔去。等他赶到时,只看到满地狼藉的寒衣,和孟盈早己冰冷的身躯。她怀中还紧紧抱着那件未绣完的嫁衣,内衬的血字己经模糊。
姜生瘫坐在地,终于发现自己的同心结早己不见。向其他徭夫询问后才得知那场阴差阳错的误会。他颤抖着抱起妻子的尸体,血泪横流:"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啊!"他掏出怀中的玉珏,狠狠砸向地面。玉碎声中,他将头抵在孟盈额间,轻声呢喃:"说好要带你去看莲塘的...我这就来陪你。"言罢,一头撞向身旁的城墙。
飞溅的玉屑与鲜血,在地上绽开一朵朵血色莲花。忘川河畔,孟盈与姜生的魂魄刚要相拥,却被无天的锁链强行分开。"好一出肝肠寸断的戏码!"无天的笑声震得忘川水翻涌,"下一世,便让你们化作飞鸟与游鱼,永生不得相见!"灵山之上,如来望着急速转动的轮回盘,眉间愁绪更甚:"情劫愈深,执念愈重,金蝉子何时才能悟透?"而孟盈与姜生的魂魄,在血色锁链的拖拽下,坠入了下一世的苦厄之中
为本章赋诗一首
轮回劫·玉珏红绳叹
九幽血海卷腥风,元神寸断泣苍穹。
双生异象惊尘世,玉珏红绳宿命逢。
溪畔初逢情暗种,绣楼私语意深浓。
红烛并蒂成佳偶,铁令无情散燕鸿。
千里寻夫霜雪路,长城泣血鬼神恫。
错认生死肝肠断,碎珏焚心血泪融。
情丝未断遭天妒,锁链重缠入劫中。
若问痴魂何日解,灵山遥望叹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