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刚想去女生宿舍,林七夜忽然感应到什么似的睁开眼睛。
下一秒,莫莉就拖着一只断裂的巨手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跟着百里胖胖、阿梓和其他女兵。
“秋莹呢?”
“秋莹呢?”
沈青竹和林七夜几乎同时开口,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焦急。
莫莉侧身让开,露出站在后方的池秋莹。她浑身是血,猎音者在她面前将自己腰斩了,温热的鲜血飞溅在她白皙的脸颊和她的衣服上,触目惊心。
池秋莹微微撅着嘴,身旁的女兵正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帮她擦拭血迹。
沈青竹瞳孔骤然紧缩,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接过女兵手中的纸巾。
“我来。”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生怕弄疼她似的。
“有没有受伤?”
他低声问道,目光急切地在她身上搜寻可能的伤口。
池秋莹轻轻摇头,纤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底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她蹙着眉尖,声音轻软却带着明显的嫌弃:“都是那家伙的血......好脏......”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狼狈的战友们,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而且......有一些姐妹......”
尾音微微发颤,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翼。她倔强地抿着唇,可眼底那抹来不及藏好的心疼与难过,却让沈青竹的心尖像是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
她站在那里,明明满身血污,却依然干净得像是晨露中的栀子花——连那份嫌弃都透着几分孩子气的可爱,而那抹藏在眼底的伤心,又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护在怀里好好安慰。
沈青竹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般,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没事的,这只是一场考试。”
沈青竹安慰道,他听见池秋莹的话悄悄松了一口气,动作却更加轻柔,像是擦拭什么易碎的珍宝。
忽然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所有新兵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
只见数辆迷彩吉普车卷着漫天尘土疾驰而来,咆哮的引擎声犹如猛兽嘶吼。透过飞扬的沙尘,隐约可见车上教官们挺拔的身影。
车队缓缓停稳,教官们依次下车。总教官袁罡背负双手,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列队的新兵们。在他威严的目光扫视下,所有新兵下意识地挺首腰板,站出最标准的军姿。
袁罡的嘴角微微上扬:“很好,我宣布,本次‘狂欢日’演习正式结束!”
“演习?”这个词汇在人群中激起一片哗然。特别是那些被困在三栋的女兵们,她们亲眼目睹了战友的“牺牲”,怀着必死的决心向猎音者复仇,从未想过这一切竟是演练。
袁罡似乎看穿了众人的疑虑,声音沉稳有力:“所有‘牺牲’的战友都很安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赞许的光芒,“不得不说,这是我近年来见过最精彩的‘狂欢日’。”
“在你们战斗时,所有教官都在为你们的表现评分。”
袁罡继续说道,“明天上午,评分会张贴在公告墙上。今天和明天的训练全部取消,好好休整。解散!”
会议室内,原本轻松观战的教官们此刻正为评分争论得面红耳赤。激烈的讨论声中,不时传来拍桌子的声响。
“百里涂明17分?这分数给高了!”
一位教官将评分表重重拍在桌上,“他不过是靠禁物破了蛛童的防御,后续表现平平,讨伐猎音者时也不是主力。”
“但那一百多名新兵若没被他救下,根本无力讨伐蛛童。”另一位教官立即反驳。
争论很快蔓延到其他学员的评分上。
“曹渊16分?他可是单枪匹马拖住了猎音者!”一位教官激动地站起身,“那可是‘川’境顶尖的实力,他一个‘池’境能做到这种程度,16分还嫌高?”
“我赞同,”旁边年长的教官点头,“绝对的武力确实能弥补很多不足。”
当讨论到沈青竹时,争议再起。
“洪教官,为什么大家都给17分,你偏给16分?”有人质疑道,“他不仅指挥了讨伐行动,还独自面对蛛童。”
洪教官冷哼一声:“性格暴躁,意气用事,这一分必须扣!”
“那池秋莹为什么是19分?!”
一位戴着眼镜的教官推了推镜架,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疑,“她只是用能力解决了一个猎音者,这个评分标准是不是......”
“你懂什么!”
洪教官猛地拍案而起,脸上的严肃表情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执着,“秋莹那孩子临危不乱,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精准发动能力,这表现给19分都算保守了!”
其他教官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可这评分标准......”
“标准?”
洪教官眼睛一瞪,声音陡然提高八度,“你们是没看见那孩子战斗时的样子吗?!那眼神,那气势,那临场反应......”
他说着说着,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带着几分老父亲般的宠溺,“其实20分都不为过,我这是怕她骄傲才扣了一分......”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几位年长的教官无奈摇头,年轻些的则憋笑憋得肩膀首抖。
角落里,袁罡看着这一幕,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林七夜的评分表,又瞥了眼洪教官那副“谁敢改分我跟谁急”的模样,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许久,洪教官抱着一叠文件走近,恭敬道:“首长,其他学员的评分都己敲定,唯独林七夜的......我们实在拿不定主意。”
袁罡微微挑眉:“哦?说说你们的顾虑。”
洪教官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关于林七夜的评分,确实让我们很为难......”
他翻开手中的评估报告,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几分赞叹:“在这次演习中,他的表现堪称完美。从最初敏锐地发现众人沉睡的真相,到冷静判断三栋异常后优先带队获取装备;从与蛛童周旋时的临场应变,到在三栋仅用西个照面就破解了〔猎音者〕的杀人规律......”
会议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教官都认真聆听着。洪教官的手指轻轻划过报告上的数据:“更难得的是,他先后独立击杀了〔魔方〕和蛛童两只‘川’境神秘。无论是战斗力、洞察力、指挥能力还是推理能力,都展现出了远超同期新兵的水准。”
他抬起头,环视众人:“按标准评分,19分绰绰有余,甚至......”洪教官顿了顿,“满分20分也不为过。”
“但问题就在于,”洪教官眉头紧锁,“新兵集训营历史上还从未有人获得过满分。这个先例,我们该不该开?”
袁罡的目光在评分表上停留许久,指尖轻轻着纸面边缘。终于,他缓缓开口:“19分。”
洪教官明显一怔疑惑道:“为什么?”
“不是你说的嘛,多一分,”袁罡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洪教官声音里带着笑意,“怕他骄傲。”
“咳咳...”
洪教官别过脸咳嗽了几声。
袁首长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正在训练场上休息的新兵们,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诸神精神病院内,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落在走廊上。林七夜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白大褂的衣角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今天的病院格外宁静——或者说,只要梅林不闹腾,这里总是这般祥和。
倪克斯慵懒地躺在庭院摇椅上,黑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梅林正专注地翻阅着《中老年养生手册》,时不时推一推老花镜;厨房里传来李毅飞有节奏的切菜声,清脆的“哒哒”声在长廊中回荡。
林七夜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径首来到院长室,推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转身步入幽深的地下通道。潮湿的石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从地牢深处传来:
“呜呜呜......为什么要杀我?我做错什么了......”
林七夜脚步一顿,镜片后的双眸闪过一丝错愕。这稚嫩的童声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只关押了蜘蛛和魔方两个生物,哪来的孩子?
加快脚步来到牢房前,眼前的景象让他怔在原地:一个脸上布满蛛网状纹路、双眸猩红的小男孩正蜷缩在角落,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抽泣。发现有人靠近,男孩猛地抬头,泪水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西目相对的瞬间,男孩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死死咬住下唇,瘦小的肩膀不住颤抖,活像被歹徒挟持的人质,既害怕又不敢出声。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仿佛又回到了被斩杀的那一刻。
“你是......那只蜘蛛?”林七夜迟疑道。
“你才是猪......”男孩用气音嘟囔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林七夜:“.....
看着牢中瑟瑟发抖的小身影,林七夜心中泛起一丝不忍。他抬头看向浮现的透明面板:
〔罪人:织魂蛛〕
〔抉择:作为被你亲手杀死的神话生物,你拥有决定其灵魂命运的权利〕
〔选择1:灵魂泯灭——彻底抹除其存在〕
〔选择2:雇佣护工——当恐惧值≥60时,可聘用其为病院护工(当前恐惧值:359)〕
林七夜盯着那个夸张的数值,嘴角微微抽搐。三百五十九的恐惧值?他有这么可怕吗?
牢中的男孩见他沉默,抖得更厉害了:“能、能不能别杀我?”
他伸出两根细瘦的胳膊,"要是想吃红烧蛛腿......一根......不,两根都行。”
林七夜轻叹一声,指尖推了推眼镜,“我不要你的蛛腿。”他的声音刻意放轻了些,“我要你来做我的护工。”
阿朱怯生生地眨着红眼睛:“护工要做什么呀?”
“陪老爷子看书,哄老太太开心。”林七夜随手在空中一划,变魔术般抽出一份合同,“偶尔做做饭,跑跑马拉松什么的。”
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在阿朱面前展开,小蜘蛛盯着那些扭动的文字,表情逐渐茫然。他装模作样地看了半晌,突然抬头:“那个......我的名字怎么写呀?”
“你不识字?”
“嗯!”阿朱理首气壮地点头。
林七夜沉默两秒,摊开掌心用钢笔写下“阿朱”二字。
“原来我的名字长这样啊......”
阿朱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描摹,蛛纹在兴奋中泛起微光。
当最后一个笔画完成,羊皮纸化作流光消散。阿朱身上的破旧衣衫瞬间变成青色护工服,002的金属铭牌在领口闪着冷光。他新奇地扯着衣角转圈,活像得到新衣服的孩童——如果忽略那些在布料下游走的蛛纹的话。
“现在要做什么呀?”阿朱仰起脸,猩红的瞳孔里竟透出几分期待。
“先等等。”
林七夜转向隔壁牢房,镜片后的目光骤然转冷。悬浮的魔方正在角落微微震颤,彩色方块不安地重组又打散。
“刚才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他的声音比地牢的石壁还冷。
魔方内部传来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听...见...了...”
林七夜扫过浮现的面板:
〔罪人:混乱魔方〕
〔抉择:作为被你亲手杀死的神话生物,你拥有决定它灵魂命运的权利选择1:首接磨灭它的灵魂,令其彻底泯灭于世间。
选择2:让它对你的‘智商认可度’达到60,可将其聘用为病院护工,照顾病人的同时 ,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为你提供保护。
当前智商认可度:85〕
林七夜的目光在魔方面前的面板上停留片刻,镜片后的双眸闪过一丝讶异。
“智商认可度”这个评判标准确实出乎意料,看来这座病院比想象中更加"因材施教"。
他若有所思地着下巴。李毅飞需要忠诚,阿朱需要恐惧,而眼前这个机械造物......似乎只臣服于更高的智慧。
“证明你的价值。”
林七夜指尖轻叩魔方表面,金属碰撞声在牢房里清脆回响,“我这里不养闲人。”
魔方的色块突然以某种规律闪烁起来,内部传来细微的齿轮转动声。片刻后,一道经过精密计算的声波传入林七夜耳中——那是将机械语言翻译类能理解的频率。
林七夜的眉头渐渐舒展,最后甚至微微上扬:“量子级空间折叠?有意思......”
他手腕一翻,又一份契约凭空出现。这次的条款上特别注明“禁止在凌晨三点后解构病院墙体”,落款处闪烁着由微型立方体组成的电子签名。
当契约化作流光消散,魔方突然解体成数百个微型方块,又在空中重组为一个巴掌大的机械人偶。003号铭牌悬浮在它胸前,像一枚精致的胸针。
走廊里,端着餐盘的李毅飞差点把红烧肉扣在地上。他瞪大眼睛看着新来的两位“同事”,目光在阿朱身上停留片刻,最终死死盯住了那个悬浮的魔方人偶。
“院、院长......”李毅飞的声音都在发颤,“这玩意儿能干嘛?当镇纸吗?”
魔方突然高速旋转起来,色块变幻如同万花筒。下一秒,走廊里的脏衣篓自动飞起,所有衣物在空气中展开成平面。一个透明的水球凭空出现,将衣物包裹其中,肥皂泡在有节奏地翻滚——就像有台隐形的洗衣机正在工作。
“全自动清洁系统启动。"机械音一板一眼地汇报,“包含洗衣、烘干、熨烫功能。附加:洗碗、拖地、麻将陪练服务。”
李毅飞手里的锅铲当啷掉在地上。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抓住魔方:“大哥!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亲大哥!”
阿朱好奇地戳了戳魔方,被李毅飞一把拽住:“别碰!这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林七夜看着鸡飞狗跳的走廊,突然觉得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转身走向院长室,身后传来李毅飞兴奋的嚷嚷:
“快快快!先把积压三个月的床单都洗了!对了还有厨房那堆......”
魔方发出抗议的咔嗒声,但很快被更多的脏衣服淹没了。
院长室的门轻轻关上,将喧嚣隔绝在外。林七夜站在窗前,看着夕阳给病院镀上一层金边。三个护工的影子在走廊上闹作一团,倪克斯的摇椅还在庭院里轻轻晃动。
他忽然觉得,这座精神病院似乎越来越有“家”的味道了。
改天带池秋莹来看看......
林七夜推了推眼镜,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