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峰今日的雪停了。
九重阶下宾客如云，我踏过铺就十里的绯色鲛绡，金线绣就的婚服宛如天边流霞，细密的针脚在绸缎间勾勒出繁复云纹，与远处沈云徽衣袍上的暗绣如出一辙。
周遭议论声如蜂群嗡鸣，化作利刃刺向脊背。
“云徽剑尊，竟然真的和他那个徒弟……”
“那可是在青露台都挂过牌的绯月公子，与前魔帝紫皇更是有近百年纠葛，多少秘闻都藏在风月场里……”
“何止啊，他那个天生剑骨，惊才绝艳的师兄，不也是为了他堕了魔……”
“生得倾国倾城又如何，不过是祸水罢了。”
“听闻这绯月公子虽然只是普通狐族，却己修至化神期，难怪能勾得剑尊不惜自毁清誉……”
沈云徽抬手间，磅礴灵力如暗潮席卷全场，珠玉坠地般的寂静里，我面无表情地望着满座峨冠博带的仙门修士，鎏金喜服映得眸光愈发冷冽。
原以为这场大典能引来些“故人”，可放眼望去，黎初、紫皇、青玄，甚至是言燧……的身影竟然都未出现，唯有林水华那张虚伪的笑脸刺得人牙根发疼。
与段明炽的目光相撞时，我忽而绽开一抹艳色，他怔愣的模样倒有趣，随即也勉强回了我一笑——这场大典，只有他一人，是我的盟友。
交杯酒的醇香在唇齿间散开，沈云徽骨节分明的手指与我相扣，掌心的温度透过交叠的肌肤传来。
仪式进行到“互换心头血，结永世契”环节时，我握着匕首的手却突然顿住。
祭坛下传来细碎的抽气声，沈云徽眼底的温柔瞬间被警惕取代。
“容青？”
我恍若未闻，垂眸凝视手中干净的匕首，刀刃映出沈云徽骤缩的瞳孔。
“师尊，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骗过我吗？那些藏在过往年岁里我不知道的过往……”
周遭宾客窃窃私语如惊蛰后的虫蚁，潮水般漫过礼乐的间隙：“怎么停了？”
“剑尊脸色都变了……”
林水华的身影突然闪现在台阶下，广袖拂过处，骚动的灵力被压成屏障，将局面平定了下来——竟是都不需要段明炽出手了……
“容青，你说过……要与我结道侣的。”沈云徽的声音里渗出裂痕，眼底猩红的雾气若隐若现，他伸手想握我的手腕，却被我退后半步躲开，“先完成仪式，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说，行吗？”
“仪式？”我环望着高台上垂下的九盏琉璃灯，笑意愈发璀璨，“师尊，我己经与你结道侣了啊。”
“看这满堂宾客，看这昭告六界的喜帖，当天下人看见我们并肩站在这高台上，当你我共饮交杯酒时，便己经认定了——沈容青是沈云徽的道侣。至于心头血……你放心，我会给你的，师尊……”
伸手抚过他苍白的脸，我凑近他耳畔，吐气如冰：“只是黎初曾说，你明明有能力救师兄，却因为我故意袖手旁观……师尊，究竟是他在撒谎，还是你呢？”
“我该信他的巧舌如簧，还是信你眼中倒映的……我的模样？”
最后一字落地时，满座哗然。
林水华维持的结界差点碎裂，而沈云徽眼底翻涌的惊怒，伴随着血色开始蔓延而上：“容青，黎初的话，你也信吗？”
“信或不信，重要吗？”我歪着头对他笑，“重要的是，你确实没告诉我——他自愿献剑骨，是因为你告诉他，你的心魔是对剑道的渴求。”金瞳映着他骤然僵住的神情，“而不是……对我的占有欲。”
林水华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而段明炽则握紧了手中的佩剑，眼神警惕地盯着西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容青，有些事你不懂。”沈云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当年淮风他……察觉到了我心魔的隐患，他愿意用自己的剑骨为我压制心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所以你就接受了？”我怒极反笑，“你明知道他会因此成为废物，因为这件事离开我，你却还是接受了！沈云徽，你口口声声说在意我，可你又把师兄的命当成什么？”
祭坛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沈容青莫不是疯了！竟敢在道侣大典上质问剑尊？”
“真是不知好歹，剑尊愿意娶他一个青露台的妖奴，他还在这里闹事。”
“你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入魔的是吗？若不是那沈淮风的事其实另有隐情？”
“够了！”沈云徽突然一声怒吼，强大的灵力威压席卷全场，所有人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向我，眼神中满是痛苦和无奈：“容青，我承认，当初没能保护好淮风是我的错。但我对你的心，从未有过一丝虚假……如果可以，我不会袖手旁观，我只是，做不到而己……”
我悲悯地望着沈云徽苍白的面容，突然拿出我曾经为了隐瞒沈淮风自己和青玄的赌约，为了和师兄的平静生活而亲自挖出的心头血……
久远的都像是是上辈子的事了。
心头血在我的妖力下逐渐蒸腾成血雾。
“容……容青！”沈云徽猛然跪地，魔气顺着他的发丝翻涌而出，将那身红衣婚服都染成了暗紫。
台下宾客如惊弓之鸟，法器相撞的脆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尖叫：“这怎么可能？天行宗的魔徒不是他徒弟吗？怎么剑尊反倒……”
“师尊，我把心头血给你了。”我轻声道。
在喝交杯酒之时，我就在他的酒中用上了我以为永远不会用的药，那是青玄曾经给我的，可以以九尾狐心头血，诱发心魔的药，我终究还是用在了沈云徽身上……
“师尊，对不起，但在你和师兄之间，我……或许始终更爱他一点。”
他眼底的猩红雾气瞬间弥漫开来，宛如被触动逆鳞的凶兽。
我站起身，灵力威压碾碎所有欲要上前的修士，金瞳映着满地狼藉，“诸位，看好了。他沈云徽，才是真正的堕魔者。”
“是他嫉妒师兄的天生剑骨，觊觎我的皮囊！诬陷与我两情相悦的沈淮风，借心魔之名逼他献出剑骨，事后还要将脏水泼在死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