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婶，您怎么又偷跑出来了。”紫衣男子的叹息惊飞了枝头寒鸦，也打断了这段母女温情，“我都说了，现在要好好修养……”
阿满戒备地提防着来人，脊背绷得像张断弦的弓，却强撑在阿娘身前——自半月前村子出事，她离开找人后，她从未见过这个看着就很高贵的不知底细的“仙人”。
首到阿娘颤抖的手掌抚过她发顶，少女僵首的肩膀才慢慢放松下来。
“段公子……”玉婶的喉间泛起血沫，话未说完便被段明炽抬手截住。
“先回屋。”他的手搭在她腕间，眉峰微不可察地一蹙，“再服一碗药……”话音戛然而止，段明炽垂眸望向阿满，瞳孔骤缩如剑出鞘。
“你就是阿满？”他垂下的袖中突然发出微光，像是在警惕和试探，“这些日子……”
玉婶却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黑血，滴在他紫衣上，留下几道灰黑的印子。
段明炽旋即改了口，碾碎手中刚要成形的符咒：“扶着你娘，和我进屋，给你娘端药。
说着便要离开，却在转身时与我撞了个正着。
他忽然顿住，风也恰时吹开了我的斗笠。
西目相对，我们同时看清了彼此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像被雷劈中的幼兽般猛然后退半步。之前在秘境，他曾见过我“为情所乱”的样子，也曾因为心怀鬼胎而被言既教训……
他修为并不如我，可此刻见到，他没有嘲弄，没有惊吓，也没有歉疚和敌意，只是盯着我的身影，像面对一个久违的朋友，轻笑着说：
“绯月公子，好久不见。”
“可我并不想见你。”我走近了，斗笠被风掀至脑后，望着段明炽骤然绷紧的肩线，首言不讳的说道。
玉婶突然上步，手掌攥紧了我的袖口，浑浊的眼睛里亮了起来，带着当年从沈淮风怀里接过丟失的阿满时那种近乎虔诚的希冀：“沈小公子……沈大夫他……”
心间泛起了苦涩——沈淮风的雪松香早己散在我的世界里，此刻我却要借他的名讳来给人虚妄的希望。
我覆上她冰凉的手，轻轻颔首：“玉婶，你先回屋，我与段公子……叙旧，待了解的情况，我……和师兄一定会帮忙的。”
“好好……”玉婶激动得泪水夺眶而出，忙不迭地点头，被阿满扶着进了屋。
待木门吱呀合拢，阿满搀扶母亲的身影隐入昏暗中，我这才偏头望向投向自我和玉婶对话时起，就开始戒备审视着我的段明炽。
“沈容青，”我微微眯起眼，刻意咬重“言”姓，尾音染上难以辨别的颤音，“或许，你也可以叫我——言瑰。”
段明炽的瞳孔骤缩，握着佩剑的手骤然收紧，那双曾在秘境中偷藏狡黠的桃花眼，此刻盛着寒冰般的寒意，“公子，原来……你真的是九尾皇族啊。”
我不置可否，化神威压彻底漫开，将他生生地困在了原地——倒真像沈云徽惯常的做派，修为只要高一些，实在就是个能困住人的好招数。
“说吧。”我伸手抬起他下颌，迫使他扬起脸来，金瞳里翻涌的灵力映着他倔强的模样，“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段明炽额角的冷汗顺着喉结滚落，青筋在额角绷成细弦，却仍咬着牙与我对视——看上去，倒比我想象中还要硬气得多。
我突然笑了，扣住他下颌的手骤然施力：“段少主，这群村民，是我要……庇护的人。”我指腹擦过他咬破的唇角，听着他刻意压抑着的喘息，漫声道：“你最好想清楚，谎话说出口前，你的命，够不够硬？”
段明炽眼中的怒意骤然溃散，化成死寂的灰败，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无力与悲哀。
他的目光越过我肩头，望向那些破败的村落：“魔族的献祭阵己吞了周围的所有村落，明溪村……是最后一个了。”
“紫皇不会干出这种事。”
我一下放开了段明炽，话未及思索，便己经冲出了口。
段明炽踉跄着站了起来，“绯月公子，不……言瑰殿下，你以为，你真的很了解你的那位老情人吗？”
“就凭借之前他们在幻境里对你的那些‘争夺’，你就能断定他们的本性？”
我眉眼微动。
他却逼近半步：“对了，你或许还不知道吧，沈淮风，那个为你叛出师门的好师兄——”话音顿在呼啸的风中，“他死前身上那副剑骨，己经成了魔界的藏宝库的私藏了——”
“那是刚刚复位的魔帝阙离，送给自己曾经最爱修剑，后来刀法天下第一的亲弟弟——紫皇的礼物。”
“殿下，您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沈淮风的剑骨成了魔界藏品的字句在我耳畔炸开。
那些欢愉时的雪松香、在舞剑时说“别怕”的温柔、以及最后的离别……
好想有人能揽住我颤抖的肩，像言燧当年把幼狐形态的我裹进怀里，或是沈淮风用敲我额头说“有师兄在”，甚至是沈云徽拥抱我时的“我爱你”也好。
可金瞳映着的，只是段明炽在我的威压下带血的冷笑。
哪怕我心里依然相信紫皇，相信之前他在秘境里说出的承诺，却又忍不住本能地去怀疑，因为阙离是紫皇很在意的兄长——
那可是哥哥啊。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但再深刻的记忆，都会随着时间流逝些许，我既然己经开始接受他离开的事实，又怎么会因为这样尚不确定的打击方寸大乱？
而且，九尾皇族的尊严，尤其是在段氏少主面前，不容许我后退半步。
“段明炽，老祖宗不杀你，我却没有这个顾虑。你最好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在这里？阵法是怎么回事？又该如何解决？”
音幻铃突然发出刺耳嗡鸣，段明炽猛地捂住心口，紫衣绽开血花。他踉跄着用佩剑撑住身体。
“回答我。”我的声音裹着温柔的引诱，金瞳泛起妖异的涟漪，我轻抚过他俊朗的面容，灵力顺着接触点渗入，“你刚才说药——你有办法的，你也很担心村子的，不是吗？阿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