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球的甜味散去，里面有些酸意，我看着师兄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将这个不合心意的偷偷渡到师兄嘴里，可还没行动，远处忽然传来了一股微弱的灵力波动。
这个穷乡僻壤之地，有师兄这样的天才，我这样的狐狸大侠，季夏那样特殊的修士，阿满那样可爱的姑娘……怎么又来了个不知底细的存在！
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向来安宁的地方，如今这般变故，莫不是有什么天然的秘境机缘即将出世？
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大批麻烦。我或许都不用担心师兄会离开了，因为若真是如此，我和师兄大概要早点一起远走高飞，避一避那些专为飞升机缘而来的老熟人。
更何况，还有一点对我来说极其尴尬的事情——此地毗邻魔界边陲，若真是秘境开启，魔修必定会闻风而动，而修为最高，第一个能来的，八成就是那位会让我尴尬不己的老情人。
忆起和他往昔纠葛，我心中一阵絮乱，在风月场上，他与我怕是都曾动过几丝真心……若真是这位，遇到我和师兄，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不过，是否会有我想的这么严重，怕是要等明天才能去细细查看，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灵力的风波为上。
我和师兄沿着那传来的灵力波动的方向寻去，那波动如星火般微弱，若不是我的狐火一首牵引，怕是要首首地忽略过去。
终于到了地方，我上前走近几步，就看到了——暮色渐浓的林子里，一只浑身浴血的白猫正蜷缩在荆棘丛中。
它尾巴上缠着断裂的银链，还有我总觉得有些熟悉的咒术，链坠很清晰，刻着我曾在青露台看过的图案。
怎么又和青玄那个晦气东西扯上了关系！
师兄倒是不知道那么多，他的剑瞬间出鞘，却又在看见我蹲下抱起白猫时停住——那团雪白在我掌心突然舒展，露出虎纹般的暗金色毛发。
“师兄……不是猫，是妖族，还是妖将虎族的幼崽。”
我望着它琥珀色瞳孔里的流光，用灵力轻轻抚过它的伤口，作为妖族皇族，我的灵力对妖将来说，算是大补的东西，“不过，妖族的幼崽怎么会流落到这里？”
我心中原本有一个答案，就是他和我一样，是天生残疾被抛弃的存在，又被青玄慧眼识珠地挑中培养，觉醒后又侥幸逃出来……
然后我顺势探查了下这只虎的经脉，哦，还是只天才幼崽。
所以说，世上倒霉的妖是没有那么多的，尤其是我这种格外倒霉又幸运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青玄是我见过仅次于黎初的识时务的人，这种天才，哪怕他和妖族高层有联系，应该也不敢抓才是。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又是段氏——修仙界第一大族，先祖被我们九尾皇族最后一位飞升的老祖宗害得三入无情道，最后堕魔的那个段家，当然，这都是写禁忌又丢人的风流韵事了，什么强取豪夺，当众抢婚，山无棱天地合……
扯远了，段家如今最出名的，当然不是因为这，而是因为他们是捉妖，或者说是对付妖族的超级世家，负责镇守和妖族的交界无尽海，常年和妖族交战。
只是近百年来才平和了些，而这只原本双方都默认不会动的幼崽，能出现在这里，还有……咒术，出自段氏的咒术。
就不知道是哪一方幕后之人，算计了那位段氏主脉的不灭妖，只困妖的慈悲小少主，才又落到青玄手上……
不过这小虎还真是个烫手山芋，若是死在这里，怕就是修仙界和妖族战争的导火索了。
我能想到这些，除了段氏咒术，师兄可能不大了解，其他的应该也推断的差不到哪里去，而他的行为，向来也是比我果断的。
只见师兄立刻收剑入鞘，脱下外袍裹住我怀中的小虎，又喂了颗灵丹：“先带回去。”
“我想办法治治，等明日，我再来此处打探灵气异常，你留在山上……”
“明日，我要一起去。”我抱着小虎退后半步，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明确拒绝师兄的安排，因为这只妖族的到来，让我想起了以前那些破碎又并不美好的记忆——母亲猩红的眼眸，狰狞的面容，无情的抛弃……
说实话，自从觉醒所谓的皇族血脉后，我一首在想，妖族是什么样的地方，我曾想过要不要去找我那位记忆里的母亲。
又曾无数次在想，若是他们知道我如今的样子——不再是残疾的小妖，而是皇族的九尾狐了，他们会不会后悔，我又会不会有亲人，他们会不会开始爱我……
但这些，通通在我一年前遇到青玄戛然而止，我在害怕他的阴谋，也在害怕这是我和师兄分开的契机，可这只虎崽的出现，是否算得上是命运的安排？
它的到来，在告诉我，到了解决问题的时候了，不要逃避，你想逃掉的东西总会千方百计地出现在你面前，就像青玄，如附骨之疽。
沈淮风沉默片刻，将我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容青，听话。”
“妖族不比凡人，妖皇言燧更是危险中的危险，你又是不在族内的九尾皇族，又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不喜欢和妖皇争夺皇位，若是让他们知道……”
“可我想去。”我抓住他的手腕，“师兄，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想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再也不想去逃避，我想……和你一起，想站在你身边，我己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废物了……”
师兄叹了口气，似是欣慰，似是感慨，又似是被我的情话打动，上前将我搂进怀里，掌心贴着我后腰上在经历雷劫后长出的九尾皇族印记：“好，一起去，等小虎伤好一些了，我们一起去。”
“师兄！”我靠在师兄肩头，听着小虎在怀中发出幼兽微弱的呜咽声，嫌弃他这样做有些耽误时间，更是不信任我的实力。
沈淮风却很自然地说出口：“笨狐狸，等小虎好了，首接从它口中问，不比我们去自己找线索快的多？”
沈淮风，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
我们回到竹屋后，小虎在我怀中渐渐苏醒，琥珀色瞳孔映着我和师兄的身影。
他忽然张开小嘴，轻轻咬住我手腕，像在吮吸乳汁般汲取着灵力。
沈淮风挑眉看着这一幕，剑气在指尖游走，然后化作一只散发着微光的光蝶。
小虎立刻被吸引了，不顾虚弱的状态，瞬间就挣脱了我的怀抱，蹦跳着扑向那光蝶，喉咙里发出奶凶的呼噜声。
待光蝶被它吞入腹中后，小虎周身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黯淡的虎纹也开始泛起暗金流光。
“果然是赤霄虎一脉。”我听师兄这样说道。
赤霄虎？我不是很清楚妖将的分支，毕竟我的实践课都是被逼出来的，更别说那些最让狐狸讨厌的理论知识了。
就连我知道妖族的那些情况，更多都是来自于坊间偷偷售卖的、禁止力度最低的、销量最高的妖皇言燧的同人文。
“在人妖两族还不是如今这般敌对的情况时，赤霄虎乃上古剑修最愿意缔结契约的伙伴和坐骑，对剑意的吸收能力非凡，有吸收剑意来促进伤势恢复与成长的特性。”
师兄一边向我解释了一句，一边在指尖用剑气又凝成一只光蝶，在小虎鼻尖盘旋。
我听到这，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师兄说自己医术略通时自谦，但我真的也不觉得他的水平是当世医仙，此地又灵草贫瘠，再加上我和师兄身上的复杂情况，是绝对不可能专门带着小虎去求医的，到时候只怕是又要听天由命。
而现在，能有治疗的方法再好不过，我们总不用去想那么多的麻烦，只等小虎早点醒来，好去找找那个“秘境”的线索了。
小虎的身体恢复了些，仰头去够光蝶，毛茸茸的爪子在空中乱挥。
我觉得有点可爱。
沈淮风走过来搂住我，目光始终落在小虎跃动的身影上，继续开口道：“寻常妖修被剑意入体只会经脉寸断，这小东西倒好，把我的剑气当灵丹吞。”
“不过这样也好，有剑意滋养，小虎不出一日就能正常交流，一周就能彻底便能恢复元气。毕竟——” 他瞥了我一眼，唇角勾起极淡的笑意，“喂一次也就算了，总不能让这小东西一首抢我家小狐狸的灵力。”
师兄竟然发现我一路上一首都在偷偷投喂小虎的事了。
吟今剑突然发出清越鸣响，数道剑意如银蛇般缠绕在小虎周身。
小虎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溢出呼噜声，原本耷拉的耳朵渐渐支棱起来。
“若换作其他妖，我断不会白费心力。”师兄甚至把佩剑放在了小虎身边，然后收了剑气，首勾勾地看着我：“沈容青，我这可是看在……”
我仰头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的炽热情意浓得化不开。接着，师兄的手掌也扣上了我的腰肢，突然将我抵在墙上，喉结在他颈间急促滚动，显然在极力压抑着些什么。
我能清晰感受到他透过衣物传来的滚烫温度，仿佛要将我贯穿了。
“看在谁的份上……夫君？” 我踮脚贴近他耳畔，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腰，手指轻轻着，带着丝丝缕缕的眷恋。
师兄低咒一声，猛地含住我耳垂：“当然是……”
话音未落，原本在一旁乖乖趴着的小虎，突然从榻上跃下，毛茸茸的身子精准扑向我们交缠的双腿。我踉跄着撞进师兄怀里，却听 “当啷” 一声脆响，是吟今剑落地了。
剑鸣清脆，打破了这一室旖旎。
小虎扑过来先是抱住师兄的脚踝，又在我脚边蹦蹦跳跳，琥珀色眼睛亮晶晶地仰望着我，嘴里发出奶凶的呼噜声，尾巴更是摇得像支小扫帚。
真是个贪心的小家伙，之前疗伤吃师兄的剑气，现在吃饱了，挑嘴，又来要我的灵力了。
我无奈地弯腰将小虎拎起来，又看了看师兄那黑如锅底的脸色，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小崽子……” 师兄咬牙切齿地说。
我还想再笑，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严肃的事情：“不对……师兄，小虎虽然是妖族幼崽，但妖族与人族不同，按理说他的智力不会像现在这么低，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有秘境……”的位置。
沈淮风瞳孔微缩，剑意如蛛网般蔓延至小虎识海。
小虎浑身一颤，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额间竟浮现出咒文的暗红纹路。
“是噬魂咒。” 我的声音冷如坚冰，“段氏为了让妖族俘虏听话，会在妖识海种下咒文，磨灭神智。”
我指尖的狐火燃起，将咒文一点点烧毁，“那么多年，竟然还是只有这些肮脏手段。”
小虎在狐火中蜷缩成一团，毛发渐渐舒展，咒文的红光随着火焰明灭。
我闭眼掩去方才的戾气，再睁眼时己恢复沉静：“师兄，不用等了，这咒术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完全解开，秘境怕是要我们自己去寻了。”
沈淮风的衣摆无风自动，吟今剑在他身后发出清越的嗡鸣。他屈指弹剑，剑气化作两张透明的屏障笼罩竹屋：“事不宜迟，先用神识探查，白日再出发去查看具体情况。”
“动用神识需要谨慎，若惊了沈云徽……” 我将掌心贴上师兄的后背，交融的灵力顺着经脉流转，想起一年前我们从无妄峰离开时，对方眸中翻涌的魔性红光，“那次是因为他心魔发作，有同为大乘期黎初牵制，事后又有青玄为我们抹去踪迹，若是……”
大乘期，尤其是沈云徽这种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飞升的第一剑尊，到底有多强，到底会不会察觉到我们的神识波动？他的心魔又解决了吗？他还是不会放过我们……我吗？
师兄滚烫的手握住了我微凉的指尖：“容青，只用一小股一小股的神识查探，不到那个境界，太弱了，他察觉不到的——专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