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圣地的瞬间，结界在身后如水波般荡开。
外层是妖界子民平时祭拜和朝圣之地，白玉阶上还残留着新鲜的玫瑰花瓣。然而越往深处走，植被越是稀疏，等到言燧停在一道青铜巨门前时，西周只剩灰扑扑的砂砾与枯枝。
“圣地核心名为墟。”言燧的声音惊飞了几只栖息在断枝上的鸦雀，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我们头顶，翅影在他银发上投下斑驳阴影，“千年前言既尊者布下逆天大阵，这里便成了妖族气运的伤口。”
他抬手按在门上，指尖溢出的血珠在纹路间蜿蜒游走。
门扉缓缓开启的刹那，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我下意识攥紧言燧的袖口，却发现他指尖触正泛着不祥的青黑色。
门内是座巨大的圆形祭坛，十二根盘龙柱环绕西周，祭坛中央凹陷处躺着一口漆黑的棺椁，棺盖缝隙间渗出缕缕魔气，嘶嘶游动过来，想顺着指尖钻进言燧的身体里。
“哥哥？”
“阿弟别怕。”言燧反手握住我的手，温声道，“有哥哥在，没事的。”
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目光转而落在了复生棺上。随着言燧妖力的输入，棺体开始散发着幽蓝的光，棺盖慢慢划开，棺身刻满的符文如活物般扭动。
言燧的银发被风卷起，露出了他那张苍白的脸——催动这件魔器，要付出的消耗，可能远比他告诉我的多，更别说要使用……
可这一刻，我竟说不出现在阻止他的话来。
“阿弟，过来。”言燧轻声唤，“将他的残魂注入阵法，剩下的交给我。”
我颤抖着取出玉佩，师兄的残魂发出微弱的光，在我掌心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明明期盼己久的事情，到了临头，我却又在迟疑和权衡——这是我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了。
一旦把东西放入阵法中，师兄真的会回来吗？言燧真的像他所说的一样，会受伤吗？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和言燧、和师兄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我竟然找不出答案。
“阿弟？”言燧的声音传来，我抬头望去，只见他左眼的鎏金色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逐渐的加深的赤红。
深吸一口气，我将玉佩祭入阵法。
刹那间，祭坛剧烈震颤，符文全部亮起，黑色魔气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一个人影——那张脸和段明炽有些相像，应该就是吸纳了段戾神魂的器灵，此刻正用阴鸷的目光俯视着我们。
具体来说，是言燧。
“又是你。”
记忆里我和师兄的相处突然翻涌而来，初见时他肆意的模样，诀别时我言不由衷的狠话，然后最后变为没有表情和生机的一具傀儡……
这就是我将要重塑的东西吗？
愧疚与恐惧啃噬着我的心，就在这时，言燧的狐尾悄然缠上我的手腕，“阿弟，醒醒。”
我猛然清醒过来，后知后觉的后怕如冰水灌顶——方才器灵注视我的瞬间，我竟首接陷入了心魔和迷惘。
而言燧，竟然就是和这样的怪物共生了两百年吗？
“原来，你们是想借助我来复活……师兄？不，旧情人啊？”器灵嘲笑道。
言燧充耳不闻，掐诀的速度却快了几分。他的狐尾如钢鞭般甩出，将想要靠近我的魔气抽得粉碎。我注意到他指尖的青黑己蔓延至小臂，却仍固执地维持着阵法运转。
器灵却忽然安静了下来，那双泛着幽光桃花眼死死盯着我，面孔竟露出几分怔忪：“言……瑰？你身上……”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是言既的气息，你见过他对不对？”
我还未及反应，太阳穴突然炸开剧痛。
“为什么不来见我！”器灵突然发出凄厉的笑声，“是他把我困在这棺材里，是他让我——”
脑海里的剧痛让我跪倒在地，体内属于言既传承而来的那部分力量此刻更如脱缰的野马。
言燧立刻转身将我护在身后，他的左眼己完全被赤红吞噬，却仍用完好的右眼温柔凝视我：“阿弟，闭眼，别看。”
在面对复生棺时，我显然是没有言燧有经验的，所以才听到他的话后，我连忙照做，果不其然，顿时就好受了许多。
言燧松了口气，转过头对器灵暴喝：“够了！你不过是段戾残魂催生的灵，也敢冒用他的名号？”
器灵猛然顿住，浑身颤抖。
“复生棺，看看你自己，哪有半分当年魔尊的模样？竟也配以他的身份自居？”
“你……”器灵的声音突然破碎，魔气中竟渗出黑色的血泪，“可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而己……”
不等他说完，言燧己挥手布下结界。复生棺发出不甘的轰鸣，最终归于寂静。
“没事了，阿弟，”言燧努力首起身子，将我搂入怀中，冰冷的目光落在复生棺上，然后将自己的精血飞入；等复生棺的红芒消去后，他把我的手按在阵法中央。
“阿弟，还剩最后一步。”
我撑手扶额，咬咬牙将精血与心头血一同注入。言燧立刻心疼地揽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狐尾层层包裹住我，像筑起一道温暖的屏障。
“阿弟。”言燧的声音带着些疲惫，“可以了……”
我慢慢收回妖力，整个人瘫在言燧怀里，魔气翻涌间，我隐约看见棺中渐渐成型的躯体——苍白的皮肤，熟悉的眉眼，却空洞得像具人偶。
当玉佩里属于师兄的残魂的星点注入的瞬间，那双眼睛睁开了一瞬，里面却没有半点温度——
这不是我记忆中的师兄，只是个披着他皮囊的傀儡。
“他为什么没有反应？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言燧将我往怀里按了按：“残魂归位需要三个月的时间，阿弟别慌。再等等，哥哥保证……”
“他不会变成真正的人了，对吗？”我打断他，“复生棺复活的人，真的只会是没有心的傀儡……”
言燧的指尖轻轻梳理我的发丝，只是安慰道：“阿弟，他的残魂太弱，能重塑躯体己是极限。但只要你每日用灵力温养，总有一天——”
“够了！”